時光匆匆,又是一個月過去,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到了尾聲,大草原上,隨處可以聽到積雪融化的聲音。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匈奴人的牧民徹底的活躍起來,驅趕著牛羊,漫山遍野的跑,這種終于煎熬過漫長寒冬的喜悅,洋溢在胸膛之中。
不過這種春回大地的奇跡,那自然要歸屬于神靈的饋贈了,所以不管是匈奴貴族,還是平民,首先想到的就是獻祭。
雖然這種獻祭在儀式上充滿了黑暗夸張驚悚的風格,與漢民族莊嚴鄭重的祭祀完全不一樣,但性質是差不多的,很虔誠啊。
四面八方的匈奴貴族,匈奴牧民從幾百里外,甚至上千里外趕來,匯聚于——龍城。
龍城當然不是一座城,而當十幾萬,數十萬匈奴人匯聚過來的時候,它仍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巨大的露天燒烤店。
至少慕少安是這么認為的。
“哈欠!”
一口氣打了五六個哈欠,他從睡眼惺忪的從一個巨大的,威風的,很有氣勢的毛氈牧包旁邊的小牧包里鉆出來。
一夜好睡的感覺很不錯,原地蹦蹦跳跳兩下,整個人都很好的樣子。
慕少安現在的身份,是匈奴王庭大祭司手下的左祭祀的小祭祀,有一個很拗口的官名,但實際上就是神仆的仆人的意思。
而且別看這官小,這還是過去一個多月里,慕少安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動用了導演的權力,又借助了三千萬人的契約之信的力量,才順利的拿到了這個身份。
話說沒有這個小祭祀的身份,也沒辦法參演這個電影副本啊。
“喇叭圖,去給額倫家去祈福消災,記得收上來三十只羊羔。”
慕少安的好心情在他伸了一個懶腰之后戛然而止。
雖然在匈奴貴族和匈奴平民眼中,薩滿祭司大人們都是神秘無比的,但這光環在自己人面前就變得丑陋,比如慕少安就知道,昨晚這個左祭祀大人至少睡了三個腰肢纖細,屁股·大大的匈奴小姑娘,還起夜了13次之多,夜壺都是黃金做成的。
另外,祭祀驅邪,祈福祭天什么的,也分等級。
如果是匈奴王來了,或者是匈奴人有大型戰事,那么這個時候就需要由薩滿大祭司親自帶領所有中小祭祀一起跳廣場舞,咳咳,跳大神的意思。
如果是匈奴貴族,或匈奴王族,也是有可能請得起薩滿大祭司親自出面祈福的。
然后大部分的匈奴貴族只能請得動左右祭祀。
至于更多的匈奴平民,不好意思,這時候就輪得到慕少安這種神仆的仆人出馬了。
至于說匈奴平民為什么不等候著匈奴整體大祭,非得要吃一份小灶,這其實很簡單啊。
匈奴人也是人,不是怪物,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私產,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千萬別拿什么匈奴人好客的說法來證明他們很天真,把自己的妻子女兒拿出來獻給遠方的客人,純粹是因為地廣人稀,防止近親結婚的。
而面對商旅的熱情也很正常,信不信把你丟到荒無人煙的大戈壁里待上一個月,那么隨便看到一個小商店你也會覺得如親人般可愛。
什么純粹,淳樸,只有文藝青年才會相信。
不然匈奴人,突厥人,契丹人,女真人,西夏人,蒙古人早就都是乖寶寶了,何必年年騷擾劫掠漢地?
所以,這十數萬牧民跑來這里,也是為了祈求天神的保佑的,為了表明誠意,請一個或幾個小薩滿給自家獨自祈福祭祀一番,這種好事誰會拒絕?
真以為左祭祀牧包里的黃金便器是哪里來的?
慕少安很痛快的答應一聲,三十只羊羔嗎?看來這是一個窮蛋啊,須知左祭祀手下二十多個小薩滿,論業務水平,慕少安是最差的一個了。
轉身返回自己的小狗窩,慕少安就很熟練的拿出自己的一套行頭。
嗯,話說這薩滿行頭也是很有講究的,因為薩滿文化的關系,這行頭都是朝著要多驚悚就有多驚悚,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去的。
具體原因,慕少安不知道。
而這些行頭,卻也不是上面的大祭司發下,而是需要小薩滿們自備,而且就算你弄出什么花樣,也沒什么關系,估計那大祭司還不懂什么叫整齊劃一。
還有一點,那大祭司和左右祭祀們是掌握著天地間最大的神靈,而小薩滿們居然也可以掌握一些小精怪,而且互不沖突。
因為類似慕少安這樣的小薩滿在外出做業務的時候,是沒資格請上天神靈的,連狼神都不允許,所以他們只能抓幾只黃鼠狼,或者一只大狐貍,甚至一棵老柳樹,一只老烏龜什么的,這都可以,后來甚至可以發展到一個掃把,一個碟子,一雙筷子等等。
總之,這都是小薩滿們自己的業務專長。
慕少安之所以在二十多名小薩滿里面很不受待見,原因就在于,他恭請的神靈精怪是一只地老鼠。
說實話這就是文化不夠多的害處了,一開始慕少安根本沒當回事,當左祭祀要求他去抓個動物的時候,他出門就抓了一只地老鼠,也叫大眼賊,在草原上一拱一個堆,據說肉烤著吃還不錯,但慕少安沒嘗過。
反正就是因為如此,很受歧視啊。
此刻,慕少安就換上由很多布條組成的外衣,很像吉利服,頭上戴著鬼面具,背著一個大皮袋子,手里拎著一個小籠子,籠子里面是一只小地鼠。
開工了。
額倫家的三十只羊羔,還有他一只呢。
一切都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和牲畜,空氣里彌漫著酸臭辛辣晦氣嘔餿腥咸羊膻惡臭的味道,地面上滿是融化的雪水和泥漿,還有隨處可見人的糞便,牛羊的糞便,擠在一起,像是千層的蛋糕——
慕少安惡意滿滿的想道。
額倫是匈奴牧民,還是一個匈奴勇士,家里有八百只羊,三百頭牛,一百匹馬,老婆五個,兒子女兒十幾個,奴隸幾百個,母親六個,父親一個,叔叔三個,兄弟十幾個。
總之,用現代的概念來講,這就是一個純粹的匈奴中產階級了。
他們的家就在幾里外,慕少安雖然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薩滿,可他的到來還是得到了額倫一家的熱烈歡迎,畢竟在這個時候人多粥少,能請到一個小薩滿單獨給自家祈福驅邪,這已經很不錯了。
慕少安也沒客套什么,吩咐額倫家的人點起篝火,然后他就打開自己的皮口袋,從里面摸出來一把干牛糞和干蘑菇,恩,前者是為了裝逼,后者純粹是有致幻作用的,千萬別小看這時代的人,這點小門道祭祀薩滿們玩得很溜。
慕少安口中念念有詞,直接將一把干牛糞和一撮干蘑菇扔進火堆里,然后呆滯了三秒鐘,掏出籠子里的小地鼠,一手抓著這可憐蟲的尾巴,一手拿著銅鈴,身體就開始抽筋跳著廣場舞,口里還一邊吐著白沫,一邊喊著——
“春天種下一個果實,秋天收獲一個美女,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快樂的小螞蚱,一戳一蹦跶,啦啦啦,啦啦啦,我有一只小毛驢……”
那啥,反正別人也聽不懂,可勁兒折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