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南十二坊褲襠街街口又有一家新當鋪開業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一口氣燃放了十二掛,旁邊還有請來的吹鼓手,嗩吶手,咚咚咚,鏘鏘鏘,咚鏘咚鏘咚鏘,熱鬧非凡。
而鞭炮聲中,掛在牌匾上的大紅彩綢一扯,就露出一個紫檀木的牌匾,上書五個大字——天下第二當!
霸氣之余,還略顯含蓄。
但這五個字寫的真是仙氣飄飄啊。
除了這五個字,門口還立著兩張非常顯眼的對聯,那上聯上面寫著,‘窮鬼不當,富人不當,活人不當,死人不當,只當有緣人!’
下聯寫的是,‘前門不通,后門不通,左門不通,右門不通,只通第一當。’
橫批是——有求也不應。
很牛逼的樣子。
裝潢粉刷一新的當鋪內,只余一桌二椅三茶杯,四個屏風五盞燈,簡單,寒酸,卻也詭異。
房間里就慕少安一個人,他如今重新換了一套青衫,手里拎著大算盤子,高坐柜臺里面,很像是一座財神爺。
熱鬧過后,店鋪門前除了多出幾個指指點點的行人外,就再也沒什么人來捧場了,因為天下第二當的老板根本不稀罕。
開業第一天,無人登門。
開業第二天,無人登門。
開業第七天,無人登門。
直到第十天的黃昏,街道很冷清,呼呼的小北風卷著落葉吹得木門稀里嘩啦響,慕少安打著瞌睡,隨時準備打烊,他都差不多喜歡上了這個清閑的職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街道上傳來,然后馬上騎士“吁”的一聲,駿馬希律律的人立而起,緊跟著砰的一聲,當鋪的木門被一人猛烈撞開,但這個人不是來找事情的,因為慕少安站起身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猩紅的血液。
來人身受五創,背上還插著兩支狼牙箭,一根斷矛貫穿他的小腹,腸子都掉出來半截。
撲倒在地上,就已經再無力氣站起來。
“我——我有——有求必應令,救我,救我!”
慕少安站在那里,一雙眼睛眨啊眨,看著那漢子從懷里掏出來一塊血糊糊的圓形令牌,用無比祈求的目光看著他。
慕少安繼續眨眼睛,幾秒鐘之后,他忽然瘋魔了一樣大喊著跑出去,“來人啊!殺人啦,死人啦!快來人啊!跟我沒關系啊!”
等到他領著一群人跑回來,當鋪內的那個漢子已經氣絕身亡了,至死那眼睛都沒有閉上,死不瞑目啊。
有鄰居幫著報了官,捕快來了,仵作來了,坊正來了,一群人如走馬燈,不過和慕少安沒關系,他只是一個被雇傭的賬房先生。
“差爺,我真的不知道我家東主去了哪里?開業至今已經十天了呢,我一單生意都沒有做成,我一直坐在這里,一分銀子都沒有呢,我也很無奈啊!”
慕少安像小白羊一樣被幾個官差審問著,其實這案子和當鋪無關,純粹是當鋪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鋪的掌柜居然不出來拿幾塊碎銀子孝敬一下官差,所以他們很憤怒。
“我覺得這事情很可疑啊?趙賬房,你還記得那人臨死前喊著些什么嗎?”
慕少安搖頭,一臉無辜。
“那么這個牌子你可認得?有求必應令牌,哼哼,聽這名字就知道,這里面大有貓膩,來人啊,把這當鋪給我封了,這賬房鎖了,扔到牢里去,三木之下,不信你不招!”
官差很憤怒,這特么的天下第二當鋪,里面四壁空空,根本沒什么值錢的玩意,想勒索也勒索不著,而房契什么的,卻也弄不到,哼哼,這怎么可以空手走一遭?難道不知民心如鐵,官法如爐的道理?
鎖回去,打你三十大板,看你還敢一問三不知?
于是慕少安就這樣無辜到了極點的被鎖拿到了衙門,這幫王八蛋還真的不客氣,啪啪啪,啪啪啪,一頓板子打得慕少安三神出世,六魂消散,慘叫聲大半個街面都聽得到。
“青天大老爺啊,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十二天前才被東家從牙人鋪子里雇傭的,整整十天,我都沒見到這位東家啊!實不相瞞,當天的鞭炮和鑼鼓班子都是小人我掏錢墊付的,開業那天,我就沒有見到東家。”
慕少安凄厲無比的喊著,這一回,總算有一個官差琢磨出味道來,于是上前問道:“你一直都沒見到?開業當天你家東家都沒有現身?”
“小人可以對天發誓,真的沒有,前后左右的街坊都可以替小人作證,而當鋪的牌匾還有房門鑰匙,都是前一天傍晚,東家交給我的,嗯,當時還有其他人作證,因為我們就在對面的松鶴樓里吃的酒席。”
“唔,那你可知你東家住在哪里?”
“回差爺,小的不知。”
“胡說八道,你東家和你才見面兩日,緣何把當鋪的鑰匙交給你來看管?”
“差爺,冤枉啊,那當鋪里面除了一桌二椅三茶杯,四個屏風五盞燈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啊,這么一座空蕩蕩的屋子,給我鑰匙那也是合情合理啊。”
當對話進行到這里,不但幾個官差感興趣了,連他們的頂頭上司都驚動了,因為這不僅涉及一樁殺人案,還涉及一個當鋪掌柜的神秘失蹤案。
于是半個時辰之內,那天下第二當當鋪的老板姓甚名誰,名下有幾樁產業等等就已經被列了出來。
“胡春牛,中都縣胡家村人,早年中過童生,后來染上賭博惡習,家財在幾年內被揮霍一空,父母雙亡,無兄無弟,有一姐姐遠嫁,最近數年都是在中都城內給人做閑活度日,但半年前忽然在本城聚元齋出售了一副前朝白笑天的真品字畫《游春圖》,得銀五十兩,后又陸續在本城其他當鋪死當了一些頗為珍貴的珠寶古董。”
“三個月前在東門巷購置了三進的院落,十八天前又購置了一處臨街店鋪,但根據人證物證,胡春牛最后一次出現的時間正是十二天前的晚上,他與人在松鶴樓喝酒,出手甚是闊綽。自此后再沒有出現過。”
這胡春牛的資料一出來,那縣衙里的捕頭們眼睛都綠了,二話不說,直接連夜去東門巷上門搜查。
而大約也就是一個時辰左右,縣衙大堂再次燈火通明,這一次連知縣老爺都被從被窩里驚動了,太可怕了,這可是天子腳下,一天之內,居然出現了兩宗惡性殺人案件,這不是打臉嗎?
知縣老爺連夜升堂審案,而慕少安就很可憐的再次被當作是第一嫌疑人,被嚴加審訊。
好在這一次,他再沒有挨板子了,因為只要是一個智商在線的人,就會知道,如果他是兇手,根本不可能一直還在天下第二當的當鋪里面當值,這不是開玩笑嗎?
而且胡春牛一個游手,怎么可能在短短時間內聚斂如此多的錢財,這才是知縣老爺們最關心的問題。
于是慕少安在被摁了很多手印后,就又被扔回老鼠亂竄的牢房里,想贖人,先拿銀子來吧。
至此,他已經是清白了。
深夜,慕少安躺在惡臭無比的牢房里,無聲的嘿嘿笑著。
這一串的詭異事件,主謀當然是他,都用不著掀桌子,當確定了胡春牛就是當鋪小二們在本世界物色的經理人之后,他挑了個時間,就把胡春牛直接給宰了,大卸八塊的那種。
處理好現場之后,他再喜氣洋洋的按照胡春牛的布置開業大吉。
等到這胡春牛的老主顧找上門的時候,再順便引爆這個神秘殺人案。
整個過程他就是吃點皮肉之苦,但卻滴水不漏的整垮了當鋪小二在本世界的聯網分店。
真的,那些店鋪小二沒那么牛逼可以發現這里面會有人動手腳。
他們看著牛逼,但一旦被慕少安這樣經驗老到的獨行狗給掐住七寸,那除非他們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則就等著倒霉吧。
但慕少安辛苦一番,可不會這么簡單結束的。
他也不會覺得,弄垮當鋪小二一個小小的聯網分店,就很有成就了,他足足死了四次,損失了百分之四的全屬性,這么大的損失,不殺個血流成河,天翻地覆,不搞得鬼哭神嚎,混沌基地都晃三晃,那他野蠻破法者的稱號干脆用來嚇唬小孩子好了。
出來混,總要還的。
有些債,逃也逃不掉。
而有些人,最好永遠也不要惹!
第二天中午,慕少安那半途撿來的小媳婦哭哭啼啼的上來贖人了,這點永遠不用擔心,那些捕快會免費通知到家。
十兩銀子,很大一筆開銷了,不過總算是贖回了自由身,因為這意味著,慕少安已經再和那兩個案子無關了。
但事情才剛剛開始。
慕少安在家養了十天的傷,很滋潤,每天沒事就在床上讀一本《銀瓶梅》,可謂是《金瓶梅》的超級加強版,很過癮的,圖文并茂,描寫生動,讓人欲罷不能。
嗯,這就是胡春牛唯一的一件遺產,也就是他之所以成為店鋪小二選中的經理人的原因。
因為只有那些想象力特別厲害,腦洞開得最大的家伙,才適合當這種聽起來很不靠譜的經理人。
這十天,慕少安是白天也看,晚上也看,簡直都快熬成精神病患者了。
但這都是值得的,就在他恍恍惚惚,即將成為精神病的時候,奇跡發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的聲音忽然在他腦袋里響起。
“嘀,萬界超級無敵縱橫天下穿梭時空第一當鋪系統正在啟動,啟動安裝成功,主人您好,請為我起個超級可愛超級萌萌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