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望著福澤冬美,但隔著面甲只能從縫隙間隔里看到她明亮的雙眼——他還是沒搞明白哪里得罪了這個小蘿卜頭,似乎和入學成績有關,但他又不是一位,上面還有一個人呢,就算找麻煩也不該先找他才對。
不過面對挑戰,他也沒申辯他從沒接觸過劍道這項運動,目前更是文弱書生一枚,殺雞都有些費勁,只是緩緩起身直視福澤冬美的雙眼。
他幼年的經歷告訴他,面對無故挑釁時絕對不能軟弱應對,所謂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如果軟弱一次,那接下來就是無止盡的麻煩。若是如此反而不如放手一搏,寧可挨頓胖揍也要咬上對手一口,好提高對方獲得快感的成本!
更何況,他不喜歡被別人針對,哪怕對方是個女生……他有些生氣了。
如果福澤冬美再挑釁,打不過也得打!
他剛要說話,但不料身邊的式島律比他更快起身,直接憤怒質問道:“以你的實力不需要用突刺也能贏,為什么要用這么危險的招數!”
他眼圈竟然有些泛紅,這讓福澤冬美愣了一下,但她馬上不甘示弱道:“那他為什么要用上段式?辱人者人恒辱之,他這是自取其辱!而且突刺怎么了,我從小到大挨過的刺擊數都數不清,難道劍道規則中不允許使用刺擊?他太弱也怪我?這么弱還敢瞧不起別人,他哪來的這么大自信?我只有兩個字送給他——活該!”
她的小嘴和機槍一樣,“叭叭”一頓亂掃,頓時讓式島律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握了握拳怒道:“好,好!活該?啊……活該?那我來和你打!”
福澤冬美不肯,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式島律又沒得罪過她,不屑道:“我沒興趣和你打,小白……北原同學若是不敢便算了,欺負弱小不是我的風格。”
她倒是理直氣壯,但這話在式島律聽起來就是侮辱了,別說臉了,連脖子都氣紅了,轉身就要去更衣室換衣服穿護具,只是這時已經檢查完內田雄馬的大正堀猛然爆發了:“夠了,這是劍道場,以禮持劍,不是你們解決私人恩怨的地方。”
他也不傻,聽了幾句也覺出福澤冬美和這三個人不對付了。什么測試、練習賽,純粹就是這伙人在找理由合法斗毆。
福澤冬美不想和高年級學長硬頂著來,直接閉了嘴,而式島律還是很憤怒,叫道:“但……”
“發生了什么事?”門口傳來一聲暴喝,“為什么不練習都圍在那里?剛丟完人你們不知道什么叫知恥而后勇嗎?上次縣大賽輸得還不夠慘?”
幾個湊過來看熱鬧的部員一哄而散,跑去自行練習了,而式島律的臉瞬間由紅轉白,回頭道:“姐姐,您……您回來了!”
“在學校叫我前輩,在社團叫我部長!”式島律的姐姐大踏步走進了道場,她用白色的布帶綁著高馬尾,走起路來一跳一跳,看起來英氣勃勃,臉型五官和式島律非常像,柳眉鳳眼,薄薄的紅唇閃著濕潤的光澤,但同樣的五官式島律看起來有些陰柔氣,她卻偏偏陽剛氣四溢,膚色也比式島律暗一些,呈現出一派活力健康之色。
她快步走到了近前,環視了一圈眾人后將躺在地上裝死狗的內田雄馬一把揪了起來,看了一眼后又隨手丟下,說道:“不是大傷,沒事!”接著又轉頭冷冷望向了大正堀。
剛才充滿了前輩風范的大正堀這會兒尾巴也夾起來了,連忙很狗腿的附耳上去將發生的事撿著重點說了一遍,式島律的姐姐目光馬上轉向了福澤冬美,而福澤冬美已然摘了面甲,仰著小臉沉靜以對。
兩個人對視了一小會兒,式島律姐姐目光漸漸轉為了欣賞,柔聲道:“吃了很多苦頭吧?”
福澤冬美人矮臂短,體重所限先天力量也肯定較小,能有今天的實力肯定付出了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流了更多的汗水。
對方首先示好,福澤冬美便低頭道:“這正是修習劍術的目的,鍛煉體魄,磨練精神!前輩,我并不覺得是在吃苦!”
“好!”式島律的姐姐拍掌稱贊,也低頭回禮,“我是三年級的式島葉,劍道部部長,以后請多關照!”
“我是一年級生福澤冬美,以后請多多指教,部長!”
式島葉一揮手,示意幾個人都跟自己去辦公室,邊走邊問道:““不必客氣!福澤,你是在外面道場學習的劍術?”
福澤冬美跟在后面答道:“是家傳的。”
“古流劍術?”
“是,小野一刀流外傳。”
“外傳?偏向實戰,不錯……去年我關注過國中比賽中的好手,沒聽過你的名字,你國中時沒參加過比賽嗎?”
“沒有,前輩。”福澤冬美并不是個愣頭青型的,她深諳學校生存之道,對前輩十分客氣,有問必答,乖巧無比。
“那怎么高中改變主意了?”
“我想考入名古屋大學,我看到電視上升學指南里有說過,名古屋大學對有劍道社團經驗的學生比較偏愛,認為在劍道社團中取得過成績的學生自信心強,斗志旺盛,積極進取的同時也能承受更大的壓力,不會在競爭中輕易崩潰,所以我打算加入劍道部以豐富自己的學生履歷。”福澤冬美直言直語,十分坦率,而這似乎讓式島葉更欣賞她了。
前面一大一小兩個女生邊走邊聊,福澤冬美抽空回過頭來,得意一笑,偷偷做了個鬼臉。頓時讓后面的式島律臉色鐵青,而被扶著的內田雄馬垂頭喪氣,北原秀次沉默無語——有實力的人比較容易得到尊重,這天下到哪里都一樣。
式島律步子一頓,怒聲叫道:“姐姐!”
式島葉回頭瞪了他一眼,不高興道:“說了在學校叫我前輩,你沒耳朵嗎?”說完又轉回頭去,再次和福澤冬美聊了起來。
式島律臉色鐵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北原君,雄馬,咱們走吧,這劍道部不入了。”
內田雄馬驚訝道:“那怎么行,現在要走了你姐姐回頭肯定要找你麻煩的,啊,不……她現在又和咱們一個學校了,還是大前輩,搞不好會折騰咱們三個……”
式島律一時無語。
北原秀次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賭氣從來不能解決問題的,式島君!”這點冷遇和忽視,遠遠比不上他以前受到的白眼十分之一,他其實覺得很無所謂。
“但這種侮辱……”
“這還稱不上侮辱,最多只是輕視罷了!”北原秀次看著福澤冬美那個小蘿卜頭笑了起來。他計劃是在私立大福學園待三年,然后考上一所亞洲排名前列的好大學,能去哈佛、麻省理工、斯坦福之類的也行,好好學點真本事,擴展一下人脈再回國,所以這位充滿了敵意的福澤冬美是躲不開的——別看他們不是一個班,但有些課程還是要一起上的,比如網球、劍道、游泳、家政之類的課程有很大機會相遇。
課表他看過,這些科學文教省安排的非必考課程很多需要有足夠的學生,比如踢足球,B班三十個人,男女各一半,只是十五個人怎么踢練習賽,總不能男女混合賽吧?又有些需要專業的教練,一個班一個班教不過來,所以這種類型的課多半都是大課。
躲肯定躲不了,那就只能迎難而上,而且……
北原秀次回想著剛才福澤冬美那如同小老虎一般威猛的咆哮,那電光火石般快速、流星墜地般爆發的突擊,也是感到相當震撼——幾乎沒有男人不向往力量,他也不例外。人是必須有力量的,暴力在人生任何階段都有重要作用,敢打架的人才有大聲說話的底氣!
也許應該學點打架的本事,將來說不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