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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寧可讓別人討厭你

  “這……這不合適吧?”北原秀次猶豫起來,這看起來像是門派絕學一樣的玩意兒,送給他一個外人真的可以嗎?

  福澤直隆很無所謂,斜身指了指書房的墻上,自嘲笑道:“沒關系,北原君,別看我現在這副樣子,我可是有授道許可的。”

  北原秀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卻見墻上掛著一個鏡框,里面是一張獎狀一樣的厚皮文件,上面蓋著朱紅色的大印——免許皆傳。

  北原秀次現在也不是對劍術毫無了解的門外漢了,凝目略看清了文件上的字后心中很是驚訝。

  “免許皆傳”這種東西可不算是大路貨色了。

  一般劍術流派中會把弟子分成若干種,比如切紙、目錄、皆傳、免許皆傳等等。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切紙相當于剛入門的弟子,正在考察期間,練基本功就行了,而目錄則是列入了門墻,開始正式學藝了,已經可以習得流派內的某些技法;皆傳則是指流派內技藝已經完全習得,在對外比試中也被允許報上自家流派名號——比如說冬美,她和人比試前并不敢直接報名說自己是小野一刀流的福澤冬美,只能在別人場下詢問時才敢說一句修習的是小野一刀流技法,就是因為沒有皆傳這個名號,根本沒資格說——最后這個免許皆傳就更厲害了,指的是不用得到允許便可以將本流派技藝傳授給外人,也就是可以當師父了,有了開道場收門徒的資格。

  甚至以此為基礎,可以開宗立派,搞出個福澤一刀流之類的新支派。

  福澤直隆沒有注意北原秀次的訝色,而是看著那張“免許皆傳狀”有些出神,好像回憶起了過去那些意氣風發的崢嶸歲月。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轉頭望向北原秀次笑道:“所以拿著吧,這是我對一刀流劍術的一些總結,拿回去隨便翻翻解解悶。那本剛體術是我年輕時認識的一位好友留下的,人早不在了,也沒有后人,難得能碰到北原君這樣一個還愿意自學古技法的年輕人,想來他也希望手稿被北原君看一看。”

  他最后淡淡地說道:“不過也就只能看看了,現代社會已經沒了這些東西的用武之地。”

  北原秀次不知道這福澤直隆以前發生過什么事,總感覺他身上暮氣很重,早已經完全沒有了奮進精神。但他也不方便問,用手摩挲了封面片刻,覺得拿了應該也無所謂,畢竟這又不是讓他承擔什么責任——這中年人寬厚中帶著精明,想來也不可能把孤本珍本交給他——便低頭道謝:“那我就愧領了。”

  福澤直隆偷偷伸手又去摸酒壺了,嘴里笑道:“好說好說。”

  北原秀次看他又準備喝了也沒打算再勸,覺得他可能是想借酒消愁,就這樣還消不痛快,給惡霸大女兒逼著只能喝酒醪。

  他覺得留在這兒也沒什么事了,便施了一禮說道:“那福澤先生,我先告辭了。”

  福澤直隆沒有起身送他的打算,只是原地低頭:“北原君請慢走。”

  北原秀次離開前回頭望了一眼室內,發現福澤直隆又歪躺下了,身上是微微搖晃的陰影,整個人看起來黯淡無比,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他并不是什么劍客,但他能感覺得出,屋里這個男人已經握不了劍了。也許是身體衰弱讓自信心喪失了,也許是多次失敗毀了斗志,也許是痛失愛妻讓他心如死灰。總之,他已經沒有了持劍前指,斬破一切的銳氣。

  依他現在的狀態,北原秀次懷疑他都可能打不過冬美那個小蘿卜頭,至少那個討厭的家伙好勝心強,就算被吊打到最后嚎啕大哭了還想著報復。

  這男人還開玩笑自稱劍客,實際也就僅是個頹廢的中年人了——沒有了銳氣,沒有了心里那把斬破一切的意志之劍,就算手里握著絕世神兵也只是拿了根金屬棍而已,真稱不上劍客了。

  北原秀次搖著頭去換了衣服,又找了個大塑料袋把書細心包好,然后站到了純味屋門前看著大雨撓起了頭——今天天氣不好,營業時間結束得早,他也不打算賴在這里混工錢,但現在風大雨大的,要淋著回去嗎?

  “你要走了嗎?”他正心煩時卻聽到身后傳來春菜平靜的聲音。

  北原秀次對春菜印象挺好,他不像冬美那么喜歡遷怒于別人,在他看來雪里、春菜都是挺不錯的孩子。他笑著答道:“是啊,就是這雨……”

  門外雨被風卷著,一會兒豎一會兒斜,不時還橫掃而過,真是打傘都沒用。

  春菜默默拿出了一套連身帶袖的分體式雨衣給他,順便遞了一袋碎肉骨頭給他回去喂狗,靜靜說道:“狗食包好了,雨衣是大姐讓我拿給你的。”

  “誰?”

  “冬美姐姐。”

  北原秀次啞然失笑,他敢拿腦袋打賭這絕對不可能。那小蘿卜頭能有這好心?她不站在二樓趁他淋雨的時候再潑盆洗腳水就不錯了,還送雨衣?開玩笑!

  春菜少有的認真說道:“是真的。大姐她脾氣是急了一些,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她心很善良的,照顧身邊人很細心……她性格很別扭,但不是壞人。”

  北原秀次也不和春菜爭辯。善良?那小蘿卜頭就是個混蛋加三級的玩意兒,只是輕笑道:“謝謝你了,春菜。”

  “不是我要給你拿的,真是大姐。”

  “隨你怎么說吧!”北原秀次只當她想緩和他和小蘿卜頭的矛盾,也沒當回事,接過了雨衣穿好,又謝過了狗食,沖春菜擺了擺手就沖進了大雨中,不過風很大,跑了兩步差點被風又卷了回去,只能老老實實按著雨衣帽兜頂著劈頭蓋臉的大雨慢慢往車站走去。

  春菜看著北原秀次消失在了雨幕之中,直接關了店門上了檔板。等回到二樓走到冬美門前,看著門上小熊叼著的銘牌上的卡通1字,猶豫了一下推門說了一聲:“大姐,雨衣我給他了。”

  冬美正學習呢,頭也沒抬,只是應了聲“知道了”。

  春菜輕嘆了口氣:“大姐,你為什么不直接去道歉?”

  冬美這才轉過頭來,摘掉了黑框眼鏡,一副奇怪的表情道:“你在亂說什么,我給他雨衣才不是想道歉!我是害怕他感冒了跑來把咱們全家都傳染了。現在藥那么貴,全家一起吃藥還不得虧死。”

  “姐,你就不能做人坦率一些嗎?”

  “我哪里不坦率了?春菜,我告訴你,做人寧可讓別人討厭你,畏懼你,哪怕是恨你也行,但絕對不能讓別人輕視你!他越討厭我我越高興,他高興了我才不舒服,反正我絕對絕對沒有道歉的意思!”

  冬美表情很認真,把自己的人生信條教給了妹妹后,又撇了撇嘴,“再說了,他是我的一生之敵,早就告訴他了,活該他沒防備,被叉了那是他自找的,我根本沒理由道歉!我現在還詛咒他掉進下水道呢!啊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了三聲,轉頭又戴上眼鏡看起了書,反手連擺,“去吧去吧,我要學習了,過會兒還有一堆家務要干呢!睡前記來找我,幫我拉一下腿,堅持最重要,今年一定要長到一米五,到時我要讓那些笑話我的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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