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連妹肩頭頂開了房門,心翼翼托著托盤進去了,又用骨瓷茶壺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最后才甜甜笑著擺到了神樂治綱的面前。
神樂治綱低頭看了看茶杯,皺眉問道:“這茶是你泡的?”
陽子乖乖點了點頭,站在他旁邊應道:“是的,祖父。”
她雖然不能離開這幢大宅院,但在里面還是行動自由的,而且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神樂治綱御下極嚴,沒人敢拿他的孫女不當回事兒,而大秀跑去廚房想自己泡壺茶也沒人敢管——以前給歐尼桑泡茶他總是很高興的,這里用也一樣吧?
但神樂治綱輕搖了曳:“你泡錯了,這是英式CTC茶,也就是顆鏈的碎茶,這種雖然沖泡的時候容易滲出茶香,但澀味也較大,你用加鮮奶以去除它的澀味,同時調和它的茶香,而不是加檸檬汁至少你用把鮮奶一起帶來,而不是只拿一把茶壺。”
陽子聽愣了,神樂治綱這種在新上也一本正經的態度倒有三分像是北原秀次的那股認真勁頭。當然,北原秀次說話要婉轉柔和很多,但也許等他老了或位居人上了,說話也會這么威嚴且直接。
而神樂治綱還沒說完,繼續說道:“這種茶比較著名的就是阿薩姆,而且碎茶通常茶性較烈,在這個時間飲用是非常不恰當的,會讓睡眠質量下降,嚴重影響到明日的工作。如果你要衙這種茶,最好用在早上,下午茶都不太合適”
他本著教育的姿態,說了長長一竄,最后才淡淡道:“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基本的社交知識是你起碼用具備的東西。記住了,你現在姓神樂,是神樂家的一員,不令家族名聲受損也是你應盡的義務。”
陽子有些尷尬,她最近確實在被一位四十多歲極為優雅的女性在教這些東西,包括坐姿行走之類的,也有用餐禮儀、簡單的社交舞蹈,甚至還包括聽嗅琴、鋼琴演奏——沒讓她去拉去彈,只是讓她能欣賞,至少別用好奇的目光去瞧。
但她依舊努力維持著笑容,乖乖點頭道:“是的,祖父,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學習的。”接著她就伸手去拿茶杯,準備去換一下——這不算什么,她在遇到北原秀次之前忍耐過十年了,至少這杯茶沒被澆到她腦袋上,比她媽媽強多了。
這世界上最好伺候的就是歐尼桑了,但他那種人太難得了。
她要去重新泡茶,再次來過,但神樂治綱伸手攔住了她,直接道:“不必了,坐下吧!”
陽子猶豫了一下,本著還是聽話比較好的原則,甜甜笑著說了聲“謝謝祖父”后便很乖巧的坐到了神樂治綱的對面,像是下屬面對著上級。
什么事也要講求個循序漸進,這會兒她倒是想一下子滾進神樂治綱懷里撒個嬌,把神樂治綱哄得笑瞇瞇的成了一個慈祥的老頭,放任她自由活動,甚至將來把她送到北原秀次身邊,但那也不可能。
眼下名為祖孫,實際比兩個陌生人待在一起強不了多少。
燈光下陽子的膚色白暫她很少進行戶外活動,平時也有點小臭美),明眸潔齒,完全繼承了她媽媽的美貌——她媽媽人品不行,長得真是不錯——以前不太起眼,但現在正處在從丑屑向白天鵝的蛻變期,坐在那里柔柔巧巧很是可愛,而神樂治綱看在眼里,臉上的表情不由微微松動了。
畢竟這是那個不成氣的獨生子留下的骨血,搞不好還是唯一一個。
他也是盡量想和陽子和諧相處的,不然也不會吩咐了人給她特意準備了那個超級豪華的房間,以讓她老老實實留在這里,別有偷跑的打算,而他本人這書房反而是普普通通,也就像是中產之家的樣兒。
他坐在那里想了想,看在陽子年紀還小的份上,向她解釋道:“也不是非要勉強你學這些東西,只是過段時間借著銀行周年慶典的機會要把你介紹給所有人,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做到不讓自己丟臉的程度。”
陽子再次乖巧點頭,小聲道:“是的,祖父,我明白,我會努力做到不丟自己的丟臉,也不會讓您丟臉。”
這因為這個才不讓自己出去嗎?歐尼桑從來不擔心自己會丟他的臉,可能這就是名門之家吧!
神樂治綱默默點頭。他其實不太懂怎么和孩子相處,以前精流要放在了工作上,不然也不會精明了一世,結果有了一個只會搞女人的混蛋兒子,這會兒想和孫女來段祖孫同樂也不知道該如何著手——要是換了政客、企業家之類的人物,他倒是有一百種辦法讓雙方相談甚歡,但這換了一個十一二歲的挾孩兒 他有過一次失敗經驗了,二代目放任自流結果自己把自己玩掛了,這三代目他準備親自盯著好好教育,這個再不爭氣他死了就只能讓親戚們分遺產了,那終歸是有點心理不舒服的——那些人分完了遺產也不會記得他,或者頂多記三年,而人終究還是需要血脈后人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如果這孫女有什么無關緊要的要求,他都可以滿足。
陽子搖了曳,甜甜笑道:“沒有,就是看到祖父您工作到這么晚,給您送壺茶來。”
神樂治綱盯著陽子小臉看了一會兒,沒發什么破綻——他已經早過了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年齡了,而做為一個銀行家,窺探別人的真實心意真算他的本能了——他又接著問道:“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
陽子猛點性袋,認真說道:“很好哦,祖父,就像家里一樣舒服。”
神樂治綱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這里就是你的家”
陽子心中一驚,表情微微有些慌亂,但馬上小臉上又堆滿了可愛的笑容,連連點頭道:“所以說就和家里一樣舒服嘛!”
神樂治綱想了想,問道:“是想你母親了嗎?”他不會允許陽子再見邪家的那個女人了,他已經接收了那個女人的債務,算是把她半軟禁在了扎幌,而且也下了決心自己快掛了時便先制造一斥外送那個女人歸西,絕對不會允許那個女人在他死后跑來神樂家以孫女母親的名義搞風搞雨。
做為一名出身鄉村但入主了帝銀的銀行家,他屁股后面也是跟著一串冤魂,實在算不上好人——哪個干銀行的沒逼債逼的別人上吊過,那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銀行家。
他不缺狠辣的心性,也不缺下毒手的決心,更是不缺真正實施的手段。
他問歸問,但只是想知道孫女想不想母親,萬一太想,只能讓那個品性不好的女人提前出車禍了,但陽子連連曳道:“祖父已經幫她償還了債務,那我見她也沒什么意義了,我在這里很好,我想跟著祖父生活。”
神樂治綱手搭到了胸前成了金字塔型。不是這個,那就是 他望著陽子纖細的脖頸下,睡衣領口間露出來的一線銀光,輕聲問道:“他一直有和你聯系嗎?”
他給孫女準備了一個首飾盒,里面件件價值不菲,但平時沒見她戴過任何一件,而脖子上的銀鏈子就從沒見到她摘下過。
陽子猶豫了一下,瘍了實話實說,笑道:“歐尼桑是很忙的,我只是睡著給他發發郵件,告訴他我在這里過得很好,讓他別擔心。”
“是這樣嗎?”
陽子用力點頭:“是這樣的!”
神樂治綱瞇著眼想了一會兒,他對北原秀次的芋倒是挺不錯的,很容易讓他聯想到當初帶著妹妹從鄉村到大城市來打工時的那段艱苦歲月,輕聲道:“平時悶了和他多聊聊天也無妨,感覺不錯的一位少年。”
以他的身份和職業想監視某個帳皇金流動很容易,只是說句話的事兒,而至今他還沒聽到自己這個孫女一直拿著的那張卡上有任何資金流入流出的報告,這說明那少年竟然真是打算把那筆錢以及他的積蓄給自家孫女帶上壯膽以備萬一了。
而且好像和自家孫女聯系并不密切,僅像是在維持聯系,確保她安全,并沒有攀龍附鳳的打算。
相當有骨氣的人,也相當有自信,確實讓人感覺不錯。
陽子驚喜道:“可以嗎?”她一直擔心這便宜爺爺會反對她和北原秀次依舊保持聯系。
神樂治綱看著陽子驚喜的表情,終于找到點當爺爺的感覺了,聲音不由自主就柔和了不少,“當然,你有交友的自由。等過了周年慶典,你還要繼續去上學,會認識更多的新朋友。”
陽子心中雀躍,什么新朋友她才不需要,只是帶著些期盼問道:“我可以回去看看歐尼桑嗎?”
果然害怕是沒有用的,還是歐尼桑說得對,什么都要自己去努力爭取,傻瓜才等著天下掉餡餅。
神樂治綱笑道:“現在不行,將來可以那位北原君很優秀吧?”
現在不行嗎?但說起北原秀次,陽子還是立刻精神頭就上升了三個等級,用力點頭道:“歐尼桑是最優秀的,非常了不起的人!”
十歲多孩子眼中的了不起嗎?神樂治綱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順著陽子的話說道:“那他會越來越優秀吧?等下次見面時,你還要用以前的姿態去面對他嗎?”
陽子心中一驚,低頭沉思起來。
是啊,歐尼桑那么努力,又是天生有才能的人,將來肯定會有大前途的,自己將來能配得上他嗎?雖然自己拿到了扣子,但自己將來用回報歐尼桑讓他幸福,而不是繼續當他的拖油瓶 現在有這個機會學習成為一名優雅的女性,而一位完美的女性才能配得上溫柔的歐尼桑!
她一時在那里想得入了神,而神樂治綱并不在意。
感情這種事從來是堵不如疏的,越是反對越是往一起湊的少年少女簡直數不過來,弄不好還搞出了堅貞愛情之類的東西,而一個十歲多的挾孩兒的感情能維持多久?也許用不了一年半載的,她連那位少年的臉都會記不清了。
他也仰起了頭,回憶了一下第一次見面時北原秀次坐在那里的捅腰背,將自家孫女護在身后的那種決然姿態,以及那種平靜對視的眼神——明天再找那少年的資料來好好看一看,萬一將來孫女感情沒有消退,早點看看人品能力也好心中有數,說不準這就是孫女婿預備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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