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秀次遲疑著搖頭道:“過個兩天我再去看一眼吧,咱們可能把雪里逼得太緊了,讓她緩一緩也好。”
仔細想想,雪里平時最大的娛樂就是偷偷爬到他的房間玩一會兒游戲機,不然就是在小道場里鍛煉身體,極少有機會能跑出去痛痛快快玩一下。
她雖然十六歲了,但拿她當八歲看也行,而一個八歲的孩子白天上學,傍晚補習,晚上打工,休息日也逃不掉,生活算是毫無樂趣了,確實有點殘忍,偶爾犯犯拗,想和朋友們干一點有意思的事兒也可以理解。
冬美這會兒倒挺好說話的,沒有一言九頂,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接著示意北原秀次走前面,她自己拎著書包落后半步跟著,小聲解釋道:“我也不想逼她的,但她沒有自制力,如果現在不逼著她努力上進,我怕她將來會恨我……”
“她永遠不可能恨你的,不要亂想。”北原秀次柔聲安慰道。他覺得雪里不是那種人,而且雪里其實是簡單生活派的,就算她將來只能打零工,靠搬搬扛扛吃飯,相信她依舊也是樂呵呵的,根本不會在意,更別提怪冬美在她不懂事時沒多管管她了。
這小蘿卜頭是個操心命啊,總是肚子里想得太多!
冬美搭拉著眉毛,像個小老太太那樣嘆了口氣,喃喃道:“有時我也想過,我要是獨生女該多好,那就不會有這么多煩心事了,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這是她內心深處極為自私的想法,有時給這群鬧心妹妹們氣得胃疼后,回了自己房間控制不住就會這么想,但想完后都覺得自己很壞很壞,今天也是郁悶了才想和北原秀次說一說。
只是北原秀次就是獨生子,但他沒覺得當獨生子有多好,相反很羨慕冬美能有這么多弟妹,忍不住笑道:“等他們長大了就好了,別急。”
兄弟姐妹們多了還是有好處的,比如他以前打了冬美,沒過了一小時雪里就拖著大木刀追上來要替姐姐討回顏面,非要和他決一死戰,而回頭春菜很卑鄙的下藥暗算,夏織夏紗嘴上討價還價很不情愿,但手上拿著棍子刺槍也沒客氣,出手又陰又毒,準備把他菊花爆了。
也就秋太郎才三歲多,基本沒戰斗力,不然搞不好他還得和秋太郎也打一場。
好歹也算他有三分本事,不然換個別人,打完了冬美還沒笑兩天呢,就被福澤家其他的咸蛋按在地上反復摩擦,然后丟進后街泔水桶里了。
福澤家這群家伙雖然日常內訌不斷,自己就打得雞飛狗跳,但對外還是相當團結的,可能這就是兄弟姐妹們在一起的情義吧!
北原秀次和冬美閑聊著回了純味屋,準備讓雪里玩兩天緩一緩,然后再和她好好談談,但剛進了門,夏織夏紗就沖了上來,激動叫道:“大姐,壞了,壞了!”
冬美眉毛一搭拉,怒道:“慌什么慌,出什么事了?”
夏織夏紗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有個人來了,說是咱們叔叔!”
“叔叔?老爹不是說他早就死……”冬美說了一半停住了口,記起了家庭裁判所的檢查官說過她叔叔好像還活著,人在九州鹿兒島,當時還準備弄了他來給自己以及老爹當監護人,這是真來了嗎?
那該死的臭屁精不是說這事已經完了?怎么人還是來了,白喂了她吃了那么久的閑飯了!
她立刻改口問道:“人在哪?”
夏織夏紗一指公共活動室,叫道:“三姐和秋太郎在陪著他們,給你打過手機你也沒接,大姐你快去看看吧!”
她們感覺對方來意不善,身上已經披上了輕甲,手里拿著包頭刺槍,算是春菜安排的伏兵加護衛,本來守在通往二樓的入口處,現在發現冬美回來了,總算是找到主心骨了,趕緊跑出來通風報信。
冬美手機放在書包里了,而書包曾經扔在了地上一段時間,估計是那會兒打的,但她這會兒也顧不上看手機了,直奔公共活動室而去,北原秀次若有所思的跟在她身后——福澤直隆以前提過他這個兄弟一次,好像是答應替黑幫賭斗,但收了錢卻跑了,而福澤直隆不知出于什么考慮替他去了,結果被一名關西劍士數招就砍成了重傷,差點送了命,從此身體就全垮了,還因此有了嗜酒的惡習,現在成了植物人也算是有這“好兄弟”的一番功勞。
他知道有這么件事,但其中的細節就不清楚了,而福澤直隆以后更是再也沒有提到這個人。
他跟著冬美進了公共活動室,發現秋太郎正端坐不動,嚴肅坐陪,而春菜靜靜守在他身邊。對面是一老一小兩位男性,其中一個四十多歲,長得和福澤直隆有七八分相像,穿著正式訪客用的深色印徽和服,猛一看儀表堂堂,臉上也掛著和藹的笑容,但怎么瞧怎么像一條陰冷的毒蛇。
小的那個十六七歲的樣子,和“毒蛇”長相差不多,應該是父子關系,感覺也有蛇類那種滑膩陰冷的氣質。
那兩個人也在盯著冬美看,而小的那個目光掃過北原秀次,微微一愣,接著臉上露出了惱怒赍恨的神情。
冬美小臉嚴肅的打量了一下對面兩人,心里信了三分對面可能真是自己親叔叔了,畢竟這長相也太像了,但也不能排除騙子的可能性。她輕輕一擺手,示意春菜把秋太郎挪到一邊去,然后自己在主位上端端正正跪坐下了,小腰挺得筆直。
北原秀次沒坐到冬美身邊,而是到了屋角坐下了,畢竟他又不是福澤家的人,在外人眼中算是客人或是租戶的身份,那接待客人按禮儀是輪不到他出面的。
冬美微微低頭施禮,而對面兩個人安坐不動,坦然受禮后老的那個直接開口了,滿是欣慰地笑道:“你就是冬美吧?初次見面,我是你叔叔福澤直炳,這是你……應該是兄長吧?這是你兄長福澤秋吉,以后你們要好好相處。”
冬美是個小蘿卜頭,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福澤直炳直接就把兒子定成她堂兄了,接著嘆道:“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是剛剛收到消息才知道大哥病重了,十分擔心你們,馬上就趕來了……好了,以后不用害怕了,我和秋吉會照顧你們的。”
冬美猛然警惕了起來,這什么意思?我都沒見過你,你見面就想搶我的家?!
但福澤直炳坐在那里一派理所當然的口氣,根本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又轉而笑道:“你父親我已經去醫院探望過了,被照顧得很好,聽說你們輪流放了學去探望他,真是有心了。你們都是些好孩子,現在帶我去大嫂的佛龕前行禮吧!說來慚愧,我竟然從沒有和大嫂說過話……”
他轉頭看了看秋太郎、春菜以及門縫里偷看的夏織夏紗,似乎有些傷感,“她為福澤家付出了很多,結果早早就前往極樂凈土了,真是讓人遺憾,請務必讓我在她佛龕面前行禮致歉,拜托了!”
剛才他就想去了,但春菜堅決不肯,只推說需要等大姐冬美回來拿主意,好在對方可能擔心她報警讓事態復雜化,也沒強求,就耐心這么坐著等冬美回來——為以防萬一,春菜偷偷讓夏織夏紗披甲持槍守住二樓入口,要是對方耐不住性子了想強闖上去驚擾媽媽,那就和對方拼了。
福澤直炳直接起身,很強勢的示意讓冬美趕緊帶他去,而換了一般少年少女恐怕就直接按他的節奏走了,但冬美是那種性格超擰的,根本連屁股都沒動,只是抬頭看著對方,滿是懷疑的看著他,輕聲道:“這位先生,我確實有位叔叔,但我父親說他早就過世了。”
她對老爹結婚前的經歷也是一無所知,福澤直隆從不在她們面前提這些東西,她知道的還沒有北原秀次多——女兒不如外人知道的多,這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但偏偏這是事實,或者是福澤直隆覺得還沒到該告訴她們的時候。
福澤直炳站起一半又坐下了,滿是傷感的搖了搖頭,但目光一直觀察著冬美的表情,片刻后才遺憾道:“大哥是這樣說我的嗎?冬美醬,這是老一輩的事了,當初我們兄弟鬧得有些不愉快,不過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早就過去了,我也放下了,不再怪他了——這些事你不用管,現在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叔叔,我會好好照顧你們就夠了!”
冬美搖頭道:“就算您真和我們有血緣關系,我們也不需要你來照顧——我們老爹說了,我們叔叔死了!”
她不懷疑福澤直炳親叔叔的身份,畢竟不是古代了,科技發達,驗明血緣關系就是抽個血做個化驗的事兒,基本不可能做假,但她覺得老爹能說叔叔死了,那就是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根本沒有原諒他的意思,那么做為女兒,她必須尊重老爹的意志。
接著她低了頭,意有所指地說道:“而且這份家業是屬于秋太郎的,我會把它完完整整交到秋太郎手上,除了秋太郎,誰也別想沾一個手指頭!”
這一套她就算沒經歷過也見過,少女漫畫里這種橋斷多了,以照顧的名義住進來,然后再把自己這些人一個一個逼走,最后福澤家的祖業就給這兩個人霸占了——你丫想得美,真當我是無知少女大白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