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二十六年正月十六日,剛剛過了一個忐忑不安的元宵節的京師居民們得到了他們想得到的消息,與此同時,群臣大老爺和皇帝朱翊鈞也都得到了他們想要得到的消息。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紫荊關成功解圍,北虜被全殲,蕭如薰已經帶兵殺出紫荊關平定賊虜去了。
謝天謝地,蕭如薰真不愧名將,沒有愧對他那個萬歷第一名將的名頭,李成梁和柴國柱加在一起都搞不定的事情,他一過去就搞定了,先不管他是不是皇帝的親信,單說這份用兵能力,就非常值得倚重。
因為誰也不知道北虜什么時候會再來。
百姓們終于放心了,蕭條了多日的京師街道上再次出現了小商販的叫賣之聲。
大戶們也終于放心了,開始從自己的藏身之處里面遷移出來,踏上了返回京師的道路,重新做起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官員們也終于放心了,該貪財的繼續貪財,該斗爭的繼續開啟戰端,那些叫老婆孩子趕快逃跑的也忙不迭的派人把老婆孩子給叫回來。
可都別走啦!京師安全了啊!
蕭如薰來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只要是軍事上的事情,只要把蕭如薰喊過來,再給他兵權,就能解決,大明有如此柱石之將,實在是幸事啊!
緊接著,三年多以前的老調被拿出來重彈,那些本來就不支持把蕭如薰給調走的官員拼命的怒懟那些要把蕭如薰調走的人,尤其是本來就不支持,這一次還被迫勞師動眾的轉移家人和家產的官員,更是惱怒不已。
你們出于自己的私心而把有功之臣調任到外邊,但是你們好歹也想想自己的安全好不好?就像這一次,北虜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們個個都收拾細軟準備跑路了,那個時候要是蕭如薰就在當場,怎么會允許北虜囂張至此?
你們啊!一個個的都是鼠目寸光自私自利!從來都不在乎朝廷和百姓的利益!
被懟的那一撥人自然也不心甘情愿被懟,于是雙方就開始打嘴仗,前線戰爭還沒有結束,甚至還沒有將北虜逐出大明疆土,他們的嘴上戰爭倒是開始了第二次,而且愈演愈烈。
雙方各自都分劃出了不少派系,比如支持蕭如薰調回中原的有“京營戎政”派系,支持蕭如薰主張京營訓練京營,有“薊鎮總兵”派系,雖然不支持蕭如薰主張京營,但是支持蕭如薰就近鎮守薊鎮,好像張居正時期的戚繼光一樣。
除了這兩大派系之外,還有山東總兵派,遼東總兵派,山西總兵派,總而言之,都是主張把蕭如薰留在更近的地方,不要像這一次一樣,丟到緬甸那個蠻荒之地浪費人才。
他們是被北虜嚇怕了,不想再有下一次了,誰也無法給他們足夠的安全感,只有蕭如薰才能然他們稍微踏實一點,不然連命都沒有了,還怎么吵架呢?
而他們的對立面,不支持調回中原派系當中也分裂出好幾個派系,主張溫和的幾個派系分別主張把蕭如薰調任到河南、南直隸或是浙江,出事也好盡快勤王,而強硬派則完全不答應將蕭如薰調任一定要堅持他留在緬甸。
這些強硬派大部分都是當初和王錫爵來往過密的人,王錫爵不止一次跟他們交代絕對不能讓蕭如薰回來,他們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著王錫爵慎重的表情,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所以強硬阻止。
可惜他們這一派系的人數不是很多,以至于發展到后來,大家爭論的焦點已經變成了是把蕭如薰留在北直隸還是留在南直隸。
他們干著急。
而不論這些言官小芝麻,真正在那個決策圈子里的六部尚書大佬和內三臣一共九人,卻對著蕭如薰的捷報犯愁。
內值房里,首輔趙志皋,輔臣沈鯉和沈一貫,以及新任吏部尚書蔡國珍,戶部尚書楊俊民,署禮部尚書余繼登,兵部尚書石星,刑部尚書宋應昌和署工部尚書兼督察院右都御史徐作。
這一共九人圍坐在一起,大明帝國真正的中樞首腦們都集中了。
他們只把蕭如薰的捷報當中的一部分透露出去了,至于剩下的關鍵部分,他們不敢透露,十分默契的瞞著下面人。
廢話,要讓那些言官知道了真相,還不要鬧騰起來?大家還有清凈嗎?
紫荊關是贏了沒錯,但是北虜居然只有五千人在那個地方,卻號稱四萬,把大明軍隊唬的不敢前進一步,剩下三萬五千人趁夜悄悄離開,不知去向,實在是詭異之極,這些北虜究竟是怎么進來的?為什么進來?又打算什么時候離開?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對很多事情都是知道但是不說出來,也算是給大家彼此留下回轉的余地,不至于太難看,所以一群人看著面色極為難看的戶部尚書楊俊民,神色詭異。
趙志皋一言不發,沈鯉臉色鐵青,沈一貫四下里看了看大家的臉色,心下竊喜,只想著先聽聽其他人怎么說,自己則眼觀鼻鼻觀心,什么也不說。
既然三位輔臣什么也不說,一貫看楊俊民不爽的兵部尚書石星就首先開火了。
“楊部堂,有些話咱們不說,但是不代表心里不這樣想,之前咱們可以允許只在心里想想,不用說出來,但是眼下可不同尋常了,這股北虜來得突然來的詭異不說,這行動更加詭異!你若是說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可說不過去啊!”
楊俊民這幾年的處境越來越差了。
他是楊博的兒子,晉商勢力的代表人之一,張四維等人還在的時候,他的處境還是可以的,但是等張四維等一線大佬退居幕后并且相繼病死之后,他的處境就越來越差了,這個時候的朝廷已經不是晉黨一家獨大了。
各個派系聯合在一起怒懟晉黨的事情發生過好幾次,失去靠山的晉黨步步后退,依靠晉商雄厚的財力才得以抗衡,但是目前其余各黨派對晉黨的打擊力度加大,似乎打算向晉黨方面的根基——商路伸手,楊俊民作為僅存的代表人,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