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眉頭緊皺,“大師姐,如果你說你不是,我會相信你的。”
寧錦歌苦笑,“連我也想相信自己不是,可事實無法更改,由不得我不信。”
“大師姐……”
“還叫我大師姐,你就這樣來,不怕我抓你回眾天嗎?”寧錦歌凝視花九雙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
良久,花九低聲道:“你不會也不能。”
“怎么個不會,怎么個不能?”
花九心中有幾分苦澀,“你是我大師姐,所以你不會。至于不能,是因為你跟風邪不是一伙的,所以他出賣了你,想借我們的手除掉你。但是風邪低估了我的理智,他以為我還是從前單純沖動的貍花。”
不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還是被打擊到了,想到凌夫子,想到被陷害的墨夫子他們,她差點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想要來殺了大師姐。
幸好她昏過去了,昏迷中夢到從前和大師姐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笑容和那些關心絕不是假的。
所以,比起風邪說的,她更想聽大師姐說。
花九繼續道:“既然你和風邪不是一伙,那么現在鴻蒙仙城掌握在風邪手中,你就算抓了我,你也逃不出去,還會被風邪的人和仙城的人一起追殺。仙城就這么大,你帶著我是藏不住的。”
寧錦歌習慣性的抬手去揉花九的腦袋,手卻突然僵在半空,手指曲起,收回。
花九望向順水飄走的尸體,那一定是蛇妖的尸體,“為什么殺掉蛇妖?你應該知道,眾天的禁制,即便是搜魂也搜不到什么的。可你殺了他,卻讓你自己暴露了。”
“他叫蝮吻,他不是我第一個靈寵,卻是跟著我最久的一個,雖然他壞事做盡,還曾經開饕餮館,可是他對我真的很好,那么多不得不做的事,都是他替我去做的。半幅殘軀,半口氣,還要承受被搜魂之苦,最后落得魂飛魄散不能輪回的下場。他已經輸了,為何不讓他走得痛快點?正道,有時候也是這么殘忍。”
寧錦歌苦笑的樣子叫花九心疼,她分明感覺到大師姐骨子里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大師姐。
花九抓住寧錦歌的手,勸道:“大師姐,如果你肯,脫離眾天又有什么難的,師父和我都會保護你,你分明和眾天就不是一路的啊。”
寧錦歌抽回自己的手,眼神變得抗拒,“花九,不是誰都能像你這么好運,可以換個身份重來一次。有些事有些選擇,不是你愿意就可以,得這個天道同意才行!”
“為什么不行?眾天就是再厲害,我們只要團結起來就……”
“我娘是甲子,我爹是乙字部部首!”
寧錦歌低頭道,陰影籠在她臉上,叫花九看不清她的表情。
花九像被一個驚雷劈中,吃驚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后面的話全都被卡在喉嚨中。
甲子,眾天戰力最強的‘甲字部’僅次于部首的女人,花九曾跟她合作過幾次,那是一個十分狠辣無情,出手果決從不拖泥帶水的女人。
若論戰力,她不在‘甲字部’部首之下,但是她不喜歡管理這種麻煩的事情,所以一直沒有繼任部首。
還有那個‘乙字部’,掌管眾天所有的情報收集,那位部首花九從未見過真面目,卻總能聽到天尊夸贊他,說眾天這么多年沒被正道剿滅,‘乙字部’功不可沒。
她從來不知道,他們居然是道侶,甲子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也會有女兒?她在外面執行任務時,可從來沒有放過過任何一個孩子。
并且,這么厲害的兩個人,怎么會把他們的女兒獨自丟在這里?
寧錦歌笑容苦澀入心,“我生在眾天,天道自我出生的時候,就決定了我的身份和我的未來,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小時候,我沒有選擇爹娘陪伴的權利,長大,也沒有選擇任務的權利,現在,我更沒有選擇退出的權利。”
“我今年二十三歲,十五歲來鴻蒙仙城,八年了,我做潛伏任務最長的一次,而且這八年居然是我活到現在最輕松快樂的時光,一想到馬上就要割舍這八年中的一切,我竟心痛如絞。”
寧錦歌想到兒時,爹娘永遠不在身邊,陪著她的只有靈寵,或許是爹用了‘乙字部’的力量,她在外面只要多看哪個靈寵兩眼,當夜那個靈寵就會被送到她身邊。
那時她以為這也是是忙碌的爹娘另一種關愛。
直到她喜歡的靈寵一個一個的死在她面前,被爹殺死,被娘殺死,被爹娘逼著自己殺死。
她不是他們的女兒,只是他們為眾天培養的探子。
六歲開始執行任務,被送到各種地方,各種人身邊,她喊過無數人爹娘,也曾被無數人疼愛過,可心底最渴望的,仍舊是那兩個冷冰冰的人的一句夸獎。
為了這近乎敷衍的夸獎,她殺了很多人,她無法選擇,她不能拖累爹娘被責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最不痛苦的方式,解決每一個人。
寧錦歌眼中的凄苦一閃而逝,擠出一絲笑容對花九道:“師父他很像我娘,一樣冷冰冰的又兇,可他比起我爹娘,心里溫暖多了……”
花九心嘆,原來她們的經歷有這么多相似的地方。
難怪她總覺得大師姐很親近,任何時候都懂得她的心情,能看出她故意裝出來的開心,也能看出她真正的心酸苦楚,每每這個時候,大師姐總會帶著做好的魚來給她。
什么也不說,就坐在她身邊,陪著她,看著她吃完,然后揉揉她的腦袋收拾碗筷離開。
有時候,這樣默默的陪伴比任何勸慰都管用。
或許,大師姐心里是希望她娘能這樣對她的吧,哪怕不跟她說話,不問她為什么不開心,只是做點吃的給她,看她吃完,她就滿足了。
“師父話不多,還總是訓我,但是那幾年教我醫術的時候,師父每一日都在我身后看著我,每一日……”
寧錦歌望著遠方,像個孩子一樣滿眼渴望,“我多么希望,我爹娘也能如此,哪怕只有一次,就站在旁邊看著我練功,然后罵我兩句,打我兩下也好啊。”
花九咬了咬嘴唇,“所以,杏林海那兩個人,韓天華和方宇是你殺的,為了夫子?”
寧錦歌毫不否認,也并不認為她做錯了什么,“對,我在季青教訓了他們之后殺了他們!他們該死,任何侮辱師父的人,我都不能忍受!”
“那十里坡坑里那些尸體,還有陷害夫子們的事情,也都是你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