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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泥偶

  許多秦家的人已到了這院中。

  他們都來赴死,只是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戰斗。

  他們也看到自己的周圍出現了許多陌生的面孔,有些是強者,有些卻甚至并非修行者。

  這些人并不認識,只是都為相同的目的,他們便莫名的感動。

  明亮的神獄山鎧被鉛塵糊滿,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濕漉漉的泥偶。

  那種令人絕望的強大神圣味道,此時被封于這個泥偶之中,讓他們感到了希望。

  被封于神獄山鎧之中的天獻太后心中生出了一絲怪異的情緒。

  這種怪異的情緒是恐慌。

  很多年來,她只有當年在面對沈約,確定自己并非是沈約對手的時候,心中才油然而生這種情緒。

  這尊神獄山鎧雖然暫時封住了她,但不至于讓她產生這種情緒,此時她心中這種情緒的生成,是因為她感知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那是何修行的氣息。

  只是這股氣息比何修行更為年輕。

  她知道是何修行的那名弟子也來了。

  他的那名弟子,竟然也在建康城中。

  雖然何修行的那名弟子修為依舊和她有著很大的距離,但在此情形之下,她知道對方依舊有殺死她的可能。

  齊云學院東南角數里之外,有一座老橋。

  這座橋是數朝前所建,尋常石拱橋,在建康城中除了老舊之外,很是普通。

  只是橋身縫隙之中,卻長了一株石榴樹。

  這株石榴樹生長極為艱難,但同樣經歷數朝,卻長得越來越豐茂。

  每年結石榴時,它所結的石榴很小,但卻滿樹都是,十分好看。

  石榴在建康有多子多福之意,所以這座橋倒是因為這株石榴而在建康出名。

  一名修行者停在了這座橋上。

  他身材頎長,神態平靜,穿著很普通,只是不知為何,他卻是始終散發著一種脫塵的氣質。

  超脫塵世太久,才會有這樣的氣質。

  這世間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在此時很多人眼里,他就是另一個何修行。

  他朝著齊云學院而行,此時停下來,是因為在橋的另外一端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此時在這座城里地位最為尊崇的人。

  蕭衍看著停在橋中央的這人,他今日的面色也有些發白。

  很多年前開始,這人就是他最為重視的人之一,只是之前他和沈約一樣,都以為這人停留在荒園之中,長伴在何修行身側。然而直到何修行死去,所有的人才赫然發現,這人其實一直不在荒園。

  這么多年,這人去了哪里,到底做了什么,對于這整個世間而言,都是一個不解之謎。

  這也是蕭衍第一次真正見到此人,他看著這人,當然很清楚這人的來意,只是他卻一時不知道開口要說什么。

  “真要攔我?”

  橋上的這人卻是看了他一眼,就事論事般問了一句。

  蕭衍一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直接問出這樣一句話。

  “你想清楚,攔我真的是好事?”

  橋上這人緩緩的抬了抬手,點了點齊天學院那處舊書樓所在,道:“她是真正的后顧之憂。”

  蕭衍垂下眼瞼,他認真的想了想,沉聲道:“她畢竟是我的母親。”

  橋上這人看了蕭衍一眼,不再出聲。

  他想說的已經說完,此時他眼中的意味也很坦率。

  他認為即便是蕭衍想攔,也未必能夠攔得住。

  只是這樣的一眼,卻讓很多人瞬間緊張起來。

  數十股氣息同時在蕭衍身后的街巷之中綻放。

  那些都是強者,很多都來自南天院。

  橋上這人想了想,確定自己并不能突破這些人的封鎖,他便不再前行,只是看著蕭衍,道:“如此一來,會死很多人。”

  他沒有直接離開。

  因為蕭衍來這里看住他,他也要看住蕭衍和這些南天院的修行者。

  蕭衍的臉上漸漸泛起苦意,就像他早年見何修行時一樣,他滿含苦意的看著橋上這人,“一定要這樣?”

  “這世上對錯難辨,但除了這樣,就是那樣,沒有或是這樣,或者那樣。尤其像你這樣的人,糾結難斷,反而更亂。”橋上的這人說道。

  舊書樓一側的老僧倒了下去,他身上無數細小通透的傷口之中鮮血已經流盡,傷口之中甚至泛出晶瑩的色彩。

  宋麒麟一條手臂粉碎,他將真元盡數噴發出去,身體再也無法支持,也跌坐在地。

  巨大泥偶般的神獄山鎧內里響起一聲轟鳴,整座舊書樓都遙遙欲墜起來。

  “困死她!”

  看著這具搖搖欲墜的神獄山鎧和這座舊書樓,原本處于震撼之中的人們反應了過來,幾乎齊齊發出了一聲大喊。

  “困死她!”

  這種喝聲引起了周圍街巷之中更多的人回應,很多氣喘吁吁的人都跑了出來。

  這些人里面,有些人甚至是普通的讀書人,有些人甚至是普通的農戶,手里拿著的都是草繩和農具。

  數十聲厲喝之中,密集的鉛彈從四面激射而來,落在這具神獄鎧甲之上,接著便是拋網和繩索。

  隨之而來的,還有飛劍,箭矢。

  各種各樣的力量,不斷的落在這具南朝最強的鎧甲上。

  積沙成塔,這具鎧甲變得更加龐大起來。

  神獄山鎧之中的天獻太后發出了一聲厲嘯。

  她再次憤怒起來。

  在這具鎧甲之中,她的力量被不斷壓制,而且在她的感知里,她似乎明明可以將這具鎧甲震散,但卻因為這些外來的力量,而只差一絲。

  在沈約和何修行死后,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人擊敗或者受傷,所以這意味著她在之前任何一次動用力量,都并不想拼著自己受損傷的代價。

  這便說明她留有余地。

  所以她自然可以綻放出更強一些的力量。

  在她憤怒的厲嘯之中,她的衣衫近乎透明,她的肌膚都放射出一種耀眼的光來。

  噗噗噗…..

  許多鉛塵從鎧甲的縫隙里激飛出來,就像是無數鋒利的黑線朝著四面八方穿行。

  這尊泥偶般的重鎧上,散發出無數璀璨的光星,星星點點的光芒,就要從鎧甲的內里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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