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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十六章 抽河

  所有的觀戰者震撼無言。

  在這些觀戰者的潛在意識里,這樣的一條就像是真正活物而帶著如此神圣威壓的巨龍沖擊下來,接下來就只會有兩種畫面。

  一種畫面是林意的身體被這條巨龍碾碎,而另外一種畫面,則是林意好好的站著,這條巨龍從頭開始崩碎。

  這兩種可能性似乎都有。

  然而出現在他們視線里的,卻是第三種畫面。

  巨龍的頭顱往上揚起。

  它的頭顱正對著沖擊的下方,林意依舊好好的站立著,他的身體并沒有被碾碎。

  已經沖擊到地面,一口噬下的巨龍再次抬起頭,往上空飛起。

  它的身體依舊完整,沒有任何的破碎。

  它的雙眼之中依舊充滿威嚴,一片冷漠,然而所有人卻都偏偏可以看出它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意。

  這種法器和本命元氣再糾結天地之間的元氣形成的巨龍不管再如何逼真,再如何顯得真實,終究不是活物,終究不會有自己的感知和意識。

  只是此刻它的氣機,就是這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氣機,它的身體,就像是這名老真人的法身,他的真元和本命元氣,始終和它連接在一起。

  所以此時它的情緒和意志,便是這名老真人的意志和情緒的顯化。

  林意身下的地面出現了無數的裂紋。

  這些裂紋像蜘蛛網一般朝著整個朝天宮延伸,接著所有人才聽到石板炸裂的聲音。

  一條條裂縫不斷擴大,無數的碎石落在下方的陰溝里,然而下方陰溝里早已沒有任何的水流,甚至那些細碎的晶石都已經消失不見。

  因為這些地面上的裂縫生成之前,這些陰溝下方的山體之中,也已經出現了無數根須般的裂縫。

  天空之中失去了老真人的身影。

  他的身影實則在緩緩的下落,然而原本懸浮于他身后的那面大旗已經到了他的身前,遮掩住了他的身影。

  他的臉色也一片冷漠,只是他的眼瞳之中的神色,卻和那條巨龍一模一樣。

  他的唇齒之間出現了一些紅意,接著隨著他的呼吸,他的鼻息之中也出現了一些紅色的血霧。

  這一擊他沒有任何的留手。

  他的身體甚至已經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真元流淌和元氣沖擊。

  只是這樣的畫面卻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意外。

  從明白對方是何修行的傳人,而且已經接掌了劍閣之后,他便確定對方不可能被自己一擊殺死。

  因為對方在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入圣的情形之下,還無比的鎮定,甚至給他一種穩操勝券的感覺。

  所以他才要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他對林意的成長一無所知。

  但何修行的弟子,豈有笨人?

  哪怕林意再年輕,都不可能狂妄無知。

  事實果然如此。

  那無數刺天戮地般的小劍擋住他這一擊的同時,他體內經絡之中的無數刺痛,甚至讓他有種被無數小劍直接刺入了經脈的感覺。

  而且他的真元真的消失了許多。

  這名年輕修行者的身體,真像是一頭可以直接吞噬和瓦解真元的巨獸。

  但盡管如此,他可以確定,這名年輕人的力量,似乎依舊要略微遜色于自己。

  那么,對方所受的創傷,應該比自己嚴重。

  無數丹汞凝成的顆粒從林意身外消失。

  這些丹汞似乎就像是他身體上長出的刺一般,又悄然縮了回去,然后融化在他的氣血之中。

  只是他的肌膚上,真的出現了無數猩紅的細點。

  這些是真正的鮮血。

  這名老真人的判斷沒有錯誤。

  他的丹汞劍對于所有曾經修行過這門功法的修行者而言,已經是真正的大成,他用這大成的丹汞劍直接接住了對方的一擊,但對方的力量,卻也似乎將無數顆釘子敲回了他的體內。

  他渾身的血肉之中,應該是出現了無數的細孔。

  很多血肉的絲縷都是寸斷。

  和這名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痛苦相比,他的痛苦應該更濃烈。

  只是和鐘離之戰時的極限壓榨,和那種不眠不休的疲憊相比,這種痛苦的感覺似乎不算什么,甚至有一種很遙遠,不在他身上的感覺。

  他坦然承受。

  他的面色和眼瞳之中,甚至都沒有多少痛苦的意味。

  這些創口對于別的修行者而言很嚴重,比起被刺一劍更為嚴重,但對于他而言卻是相反,這些創口太過細小,還不如有人一劍刺穿他的身體。

  就在一個呼吸之間,這些創口已經收縮,斷裂的血肉已經重連。

  這些傷口,以及沿著這些傷口撕裂的許多條線,已經飛速的愈合。

  他甚至都沒有呼吸。

  然而他已經做好了迎接對方下一招的準備。

  藍色的大旗和藍色的巨龍將天空映射得更藍。

  整個朝天宮突然明亮了起來。

  所有人的身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雪白。

  因為一種令人覺得異常恐怖的氣息,已經驅散了上空所有的云層,甚至連空氣之中那些細小的塵埃都完全逼開。

  所有人都覺得陽光刺眼,都覺得那些光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時,有些微微的發燙,甚至刺痛。

  余發魔擋在李三魚的身前,他眼睛瞇著,抬頭看著那面藍色的大旗和巨龍。

  有關林意的傳說他已經聽了很多,但從目前交手的所有情形來看,除了那詭異的劍元之外,林意沒有任何的真元手段似乎是不爭的事實。

  哪怕林意已經接住了上代風調雨順真人的這一擊,但若是無法憑借真元手段反擊,林意的肉身再強大,也似乎只是一個呆笨的秤砣,只能接受對方的砸擊和拍打。

  這名老真人在力盡和身體無法承受之前,似乎一直可以處于不敗之地。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林意此時已經開始了反擊。

  林意的手中金光閃爍,左手之中,竟然是出現了一口金色的小鐘。

  這口小鐘只有巴掌大小,有一根金色的粗索連著,林意便提著這根繩索。

  這口金色的小鐘在林意的左手之中顯現的同時,林意的右手一點,一道劍元已經如撞鐘般狠狠的刺在了這口小鐘上。

  “當!”

  一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巨響響起,這口金色小鐘以難以想象的頻率在震蕩,音波原本無形,但這種巨響帶起的元氣波動,卻是在空中形成了無數真正的漣漪。

  漣漪席卷,朝天宮之中,所有的琉璃屋瓦和道殿之中的所有瓶瓶罐罐全部碎裂,就連空地之上擺著救火用的數個鐵缸之中的雨水都是震飛出來,接著這幾口鐵缸也是瞬間崩裂。

  “這是什么東西?”

  詹同古心脈絞痛,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似乎要被這巨響從喉嚨之中震出來。

  他的真元原本隱隱也被這老真人的氣機壓制,渾身的真元都被壓向氣海,但此時這音波震蕩,他的氣海之中就如同平靜的海水之中驟然有火山噴涌,憑空濺起無數氣浪。

  無數股細流般的真元,幾乎不受控制般在他的氣海沖出,瘋狂亂走。

  不只是他,這朝天宮之中所有人,都是被震得氣血浮動,甚至有些人的真元控制不住,直接從體內的竅位之中激發出來。

  老真人也是頭疼欲裂。

  他二十余年在江底閉關靜修,因為那石窟獨特的靈壓,江水的轟鳴聲都幾乎被隔絕,那石窟之中十分寂靜,而像他這種修為越是高絕的修行者,身體的感知,包括聽覺就更加敏銳,此時這音波震蕩,他渾身的氣血都被震得有些沸騰。

  哪怕是像他這樣的修行者,本命真元都在劇烈的波動,天空那面藍色的大旗不斷炸響,上面的元氣如巨浪般嘩嘩亂響。

  林意的面色卻是絲毫不改。

  這口金色小鐘的材質便是他在天母蠟所得的響金,當時在他天母蠟和異蛟戰斗時,有用過的一對飛鈸便是用這種響金制成。當時他便震驚于這種材質,后來天母蠟的所有這種響金全部運到了黨項,按照他和白月露的構想,是要做一口戰鼓。

  這種戰鼓敲擊時巨響駭人,震動天地,或許放置合適之處,在黨項征戰時,便能引起雪崩,掩埋敵軍。

  后來他和夏巴螢結盟,將南朝西南邊境那些工坊的匠師都借調去了黨項境內,和夏巴族以及西域的一些匠師聯手,這種設想果然成型。

  此時鐵策軍和夏巴族的聯軍之中,便已經有一口金色大鼓。

  這口大鼓敲擊時如同神雷瀉地,任何騎軍訓練有素的戰馬都無法控制,哪怕不用于特殊地形引起雪崩,哪怕在平原之上,都似乎是一切騎軍的克星。

  煉制了那一口大鼓之后,這種響金還有多余,這些匠師便聯手煉了這口小鐘。

  南朝制器歷史悠久,尤其各種鐘形的法器,原本就是道宗多有運用,就如不久之前在建康城中剛剛出現的清欲鐘,便是昔日道宗的無上法器。

  南朝那些匠師對制鼓倒是沒有多少研究,這種鐘型的法器,他們倒是有不少鐘胎可以借鑒。

  但在這口小鐘的煉制過程之中,起到最大作用的,反倒是黨項的佛宗。

  包括拓跋氏密宗在內的數個黨項佛宗,卻是交出了不少佛宗音缽的煉制之法。

  佛宗的音缽不追求巨響,但是卻別有連綿不絕的回音之法。

  綜合這兩者,這些匠師煉制的這口小鐘,不只是巨響駭人,而且是回音綿密至極,這小鐘那一聲鐘鳴,聽上去是當的一聲,但實則是無數震鳴連接在一起,匯聚成了這一聲。

  這件東西在此之前林意還未真正動用過,是他的秘密法器,只是平時他和原道人切磋時,也已經習慣這種鐘鳴,以他的身體強韌和氣血之強大,這種程度的震蕩,反而就像是有外力幫他洗滌氣血。

  原本和那根被他稱為無上妙樹的樹心一樣,他是根本不想動用,暫時不想被外界所知,但這件東西的威力和今后的用處,當然無法和無上妙樹相比,而且此時和這老真人生死相斗,這老真人的本命法器獨特,此時他清晰的感知到,山崖外的江下,有一股可怕的氣息正在勃發,這種氣息讓他都感到了十分的危險,他此時便不得不用。

  “轟!”

  在這朝天宮之中各種琉璃瓦面各種容器紛紛碎裂的剎那,他已經感知到的這一股氣機也終于爆發,靠著山崖下方的江水之中,一道水流迎著分外明亮的光線,沖天而起,瞬間越過了朝天宮的院墻!

  “這是暗河水勢…他這是相當于將地底的那條陰河都徹底改變了流向,將這條河的力量都似乎徹底的借用了過來。”

  林意悚然,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名老真人就像是直接從地底抽出了一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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