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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牛痘

  “這跟我無關,標準不是我定的。”

  李軒輕松道,“我倒是覺得經驗主義吸收進來,相互配合,相互促進更好,只是藥監新立,與圣公會一樣,都想做出成績,就對人有些不好的詆毀。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嘛,都夸自己是最好的。

  可咱是醫療體系,要的是藥監標準化與圣公會的規模擴大,輻射更多的人口。沒法把焦點放在懷孕的蟋蟀,三條腿的蛤蟆做藥引,用打雷時的無根水三碗煎成一碗的偏方上。

  咱沒調查統計過治愈率,就不能說這個偏方沒道理,反而應該研究這里面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

  可這種偏方,不太好普及,做不到標準化。打雷是打幾聲雷,三條腿的蛤蟆是公是母,多大歲數?懷孕的蟋蟀肚子里是幾胎?哪個季節,白天還是晚上的雨水?

  這一個偏方,煎出來的藥都不同,標準太難統一。沒咱的成劑,藥片,大力丸的成分標準,藥效不見得最好,但藥片與藥片都一樣,都是一個品種的蛤蟆。這咱好推廣,好擴大生產,以規模生產降低藥費。

  就跟咱圣公會的醫生似的,都是庸醫,標準化培訓出來的,看小兒發燒都是一個法子,什么病癥,開什么藥,都大差不差。不見得是最好,但是最標準,看病最快,誤診的損耗都是標準的。

  在標準上進步一點,十萬個大力丸,一千座醫院,就會同時進步一點。咱們在標準上進步的這一點,多救的人,就夠偏方與神醫追趕一千年。

  所以,我自己看病會找神醫,試試有用的偏方。但在北盟與圣公會來講,我站在標準與體系的一方。”

  “你就是對自己寬容,對別人更寬容唄。”

  牛春的諷刺功力見漲,隨口就用一個寬容諷刺了兩個不同。

  “差不多吧,我個人寬容點無所謂,可標準不見得寬容啊。”

  李軒臉不紅的認了下來,對牛春道,“對一個人來講,得病是大事。可對北盟來講,一個人得病了死不死,對基數是小事。對咱們基數殺傷最大的是傳染病,產后感染,嬰幼兒夭折。

  前年,去年,勞改營與軍內,多次爆發斑疹傷寒。今年開始,將防疫計入軍法條令,對一批不重視衛生防疫的軍內,營內服刑服役人員,采取了包括死刑在內的嚴厲懲治,滅鼠滅虱,衛生消毒,隔離防疫,馬上就得到了根本好轉。

  今年一年,包括勞改營在內,軍內未爆發大規模傷寒類疾病。被以正典型的那些人,與瘟疫造成的傷亡相比,只是微不足道的損耗。

  包括牛痘試種在內,為了消減傳染病,產后感染,幼兒夭折對咱們的巨大威脅。盟內會參照軍內與義務教育,以軍法介入衛生防疫,疫苗接種。時下是吹風階段,科普為主。

  一旦盟內正式衛生防疫計劃展開,一切阻撓,違反標準的人,轄區接種覆蓋,防疫未達標的鄉亭里長,都會被執行軍法。

  所以,牛叔,你要是為別人著想呀,就別助長別人的氣焰。醫站里規定一天一換一消毒的被褥,有護士一天不換,你就不能當沒看見。有自認接生經驗滿滿的產婆,不來學習考核,你就不能認為應該。

  我可以看見當看不見,因為醫站不歸我管,我也不認識他們。

  你認識他們,理解他們,不愿意為難他們。可當他們被執行軍法的時候,會恨你的,恨你明明護不住他們,還對他們一步步的滑向犯罪,視而不見。”

  牛春恍然間,腦中又浮現起了葫蘆谷約定的“不越過五十步”,相同的歷史似乎又要重演?

  “他們信我,把醫站交我管,我卻沒真的管。”

  牛春慚愧的點點頭,“我會管起來的,倒是你說的牛痘試種,是什么?”

  “一個疫苗試驗,針對天花的。”

  李軒見牛春振作了起來,也笑了起來,“預防。”

  “天花?”

  牛春愣住了,突然又是臉一哆嗦,眼睛放光,“天花能預防?”

  “能啊。”

  李軒點頭,“得過天花的人,就不再得天花了。就是用的這個原理,人的天花病毒毒性太烈,試…人能傳染人,接種人的天花病毒,一旦抗體產生不了,人就成瘟疫源了,牛痘不會,即便接種失敗,不會再傳染人。

  牛溫和一些,把各牛種,水牛,黃牛,母牛公牛,小牛老牛的天花病毒采集一下,濕的,固體粉末的,各種劑量就是個試唄。

  與火藥最佳配比一樣,找出效果最好的一種,一旦達到咱們可以接受的接種傷亡比例,就開始盟內范圍接種,爭取徹底消滅天花瘟疫。”

  “這…”

  牛春聞聲眼神一縮,閃過恐懼之色,“這…盟內接種?為何沒見過?”

  “喔。”

  李軒不愿多談,隨意道,“還沒準備好,快了。”

  東安,沂水河畔。

  此地為徐州瑯邪國境內,西鄰兗州泰山郡嬴縣,北為青州北海。

  青兗徐交界的這一地帶,就是三州第一強軍,泰山賊盤踞的地區了。

  此地山河縱橫,多山地丘陵,窮山惡水刁民囤壁,無論是郡國兵,黃巾,在與泰山賊的交手中,全無勝績。

  早在黃巾起義前二十年,泰山賊公孫舉與瑯邪賊東郭竇,就已經在泰山起義,縱橫青、兗,徐三州,官軍莫能克,三年之后,才被段颎平定,

  泰山賊始終就是綠林豪俠武裝,義氣相結。

  黃巾烽起,青徐黃巾渠帥昌豨,入寇泰山郡,引發了泰山刁民的防守反擊,涌現出了泰山郡華縣人臧霸,與其同鄉孫康,孫觀為代表的一批泰山豪杰。

  昌豨寇泰山被反推入徐州瑯邪境內,冀州太平道總壇一被搗,其很光棍的黃巾旗一扔,同樣打起了泰山義軍的旗幟。

  抵抗黃巾入寇一役,使臧霸成為了泰山義軍中的扛鼎人物。

  臧霸出身流氓世家,其父臧戒,縣牢子獄掾,枉法惹太守收押問罪,時年僅十七歲的臧霸,率數十食客流氓弟兄,持囚車于費西山之中,押送縣兵無人敢動。

  囚車一劫,遂與其父,亡命東海,黃巾烽起,兗州大破,復返泰山,上山為寇,聚弟兄以圖剿黃巾,搏招安洗罪。

  臧霸勇壯,義氣豪烈,逢青徐黃巾入寇而率豪杰相抵,反推黃巾余孽入徐州瑯邪境內,名聲大噪,被泰山群寨公推為首,泰山大豪。

  東安,沂水河畔的呂家莊,從臘月到正月,提刀擎馬的漢子絡繹不絕的進出,四里八鄉的鄉民,帶著各家的娃娃,推車挎包來來往往。

  周圍山上的山寨山民,一過年來的更是多了起來。

  有為聚義而來,有為應募而來,更多的則是帶著自家娃娃,來種防“天花”的胳膊痘。

  青徐地狹而人密,山地貧瘠,民風淳樸豪爽,一遇災年,老實本分的逃荒,孔武有力的好漢,立刻就反他娘的。周圍山寨林立,綠林傳統深厚,最喜聚義。

  凡是有山寨俠莊擺宴,聽到消息的打馬就來,不光為吃飯,一般有山寨開席聚義,就是要做事了,不是劫獄就是要打縣城。

  泰山豪杰多窮困,有人聚義,席間感覺領頭的大方,席上燉了老母雞。酒不摻水,豪氣。禮賢下士,杯到酒干,對脾氣。再一承諾搶縣城的好處,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就會說走咱就走啊,一起劫獄,打縣城去。

  其二就是應募,湟中義從,泰山,丹陽山地區,四面八方的諸侯,豪族,都會來募兵。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一有人來招兵,附近的山民就會來看看條件,合適了就應募,當兵。

  呂家莊時下就豎著招兵旗,一桿紅底白字的“卍”萬字旗下,是為招募泰山山地營兵源,開的募兵點。

  很簡單的募兵體檢,檢查腳底非平足,視力非近視,身高非侏儒,能把一塊選兵石,從東抱到西,就合格了。

  第二個應募的體檢完畢,再把西面的石頭抱回來,又合格了。

  莊內還撐著一座座涂著“卐”符號的醫療帳篷,豎著一桿反向的“卐”字旗。

  這是圣公會的帳篷,專門為鄉民種痘的,有一區專門圍了個畜欄,一欄一欄的隔圈,圈了一頭頭牛。

  “黯子,這牛的天花,不會染了銀吧?”

  牛欄外,呂家莊少莊主呂虔,孫觀,尹禮與吳敦打扮一樣,一人一件棉制過膝軍大衣,頭戴開著翅的雷鋒帽,縮頭攏袖,一臉猥瑣的看著一頭頭得了天花的牛,眼神好奇。

  “不會,牛肉吃了都不會,生吃就不知道了,讓嬰子試吃下?”

  吳敦自從在泰山募兵,與泰山群賊混熟了,就被叫起了“黯子”的匪號。

  這片的土匪全有匪號,臧霸匪號“奴寇”,孫觀報號“嬰子”,尹禮名“弩兒”。

  “俺又沒一腦袋蒙露,吃天花?”

  孫觀攏著袖,看著欄內甩著小尾巴的牛,一臉稀奇,余光見一團白影走來,一扭頭立即恭聲問禮,“邱大夫,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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