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不認識陳應,葛通卻認識自家的族老趙伯英。看著趙伯英跟在陳應身后,錯下半肩的位置,很顯然陳應的身份比趙伯英高。在葛通的眼中,自家族老趙伯英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趙伯英年輕的時候曾擔任善陽縣丞。能讓趙伯英卑躬屈膝的人物,至少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葛通是世代匠戶,手底下的技術也不錯。當然他的脾氣也不好,如果陳應說的那一句話,換成他的一般人說,葛通肯定會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不過,既然看出陳應的身份不俗,硬懟陳應,那肯定是純粹跟自己過不去。
葛通朝著陳應施禮,輕聲問道:“不知貴人要打造什么炮?不是小老兒吹,我葛通世代為匠,從單梢炮,到最大十三梢炮都會做。”
從西周時期,中國發明投石機以來,是用人力在遠離投石器的地方一齊牽拉連在橫桿上的梢(炮梢)。這種情況兩千多年,都沒有改變。直到蒙古入侵大宋,第一次將配重式投石機帶到襄陽,中國古代傳統的投石機這才緩緩退出歷史的舞臺。
當然,傳統人力拋石機,功率利用極低。比如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人同時拉動,這才能將石彈拋射出去,然而在實際操作中,這二百五十人,幾乎很難做到步調一致,力往一處使。
但是配重式投石機雖然原理與中國傳統的投石機一樣,都是采取杠桿原理,不過卻在一端裝有重物,而另一端裝有待發射的石彈,發射前須先將放置彈藥的一端用絞盤、滑輪或直接用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時上升,放好石彈后放開或砍斷繩索,讓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彈也順勢拋出。
比起傳統的人力拋石機,這種配重式的投石機有著,操作人員少,效能利用率高,威力更大的明顯優勢。
陳應雖然沒有強攻雁門關的心思,不代表他不想借著這個機會,培養定遠軍的攻城作戰能力。相較而言,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他很可能被李淵調回關中或中原,參加對王世充的作戰。
跟王世充作戰,和跟突厥完全不一樣。與突厥人作戰,很多時候都是野戰。拼的是誰的馬快刀利。可是跟王世充作戰,則需要考慮縱合因素,更多時候是參加城池攻防城。王世充擁有中原一百余城,若是沒有過硬的攻堅能力,想到獲得戰功,不是一個笑話。
聽到葛通說自己會做投石機,陳應大喜道:“如此更好,來人,給我準備紙和筆,我給你畫一張圖紙……”
葛通擺擺手道:“好叫貴人得知,小老兒世代為匠,從最小的單梢石炮到最大的十三梢石炮,各式梢炮的尺寸都在小老兒腦袋里裝著呢,您只需要告訴小老兒,需要打造幾梢砲就可以了!”
陳應淡淡的笑道:“我不是打造普通的投石機,而是要打造一種全新的投石機,這種投石機可以把重量更大的石彈拋射得更遠,威力更大!”
葛通疑惑不解的問道:“還有這種投石機嗎?”
陳應道:“當然有了!”
一聽這話,趙伯英眼珠子一轉,沖身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使一個眼色,那名男子會意的點點頭。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年輕男子氣喘吁吁的一刀麻皮紙,還有一筆中細狼毫筆。陳應伸手接過紙和筆,年輕男子非常識趣在跪在地上,以背部充當桌案。
陳應也不矯情,在這個時代書寫不像后世,沒有桌案,他也沒有辦法寫字,更別提畫圖了。
趙伯英從水囊里倒入一些到硯臺里,輕輕研磨。
陳應提筆飽墨后,開始在紙上按照記憶畫起配重式投石機的圖紙。
就在陳應輕輕幾筆勾勒出來配重式投石機的大致圖形時,葛通的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須發皆白的葛通老爺子眼神怪怪的看著陳應,敬佩、震驚、荒誕……不一而足。
陳應望著眼神熱且危險的葛通,此時的葛通眼神簡直就像萬年老處男,看到極品大美女一樣。突然陳應心中想到一種可能,陳應暗暗的想道:“這老小子不會是一個老玻璃吧?”
好半天過后,葛通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上浮現興奮的潮紅。陳應下意識的將手按在刀柄,若是這個老玻璃敢胡來,陳應不介意殺人。
“貴人,您真是天縱奇才!”葛通的神情,更加讓人人誤會他有背背山的傾向。此時葛通興奮的道:“小老兒自問浸印兵器制造數十年,無論何種世間兵器,也都算得上精通。貴人所畫的投石機,雖然只是略作變動,然而這設計……簡直聞所未聞……”
“至于嗎!”陳應不以為然的笑道。可惜他是真不知道火藥是如何做出來的,否則那才讓他們把下巴驚掉一地。
不過,盡管只是在小范圍進行改動,配重式投石機的優勢卻非常明顯。在采取動滑輪組省力的作用下,即使有萬斤配重物,一個人也可以輕易拉起來。這樣以來,配重式投石機就可以把操作人員控制在十人以內。同樣的空間內可以節省人力,組裝更多的投石機。
葛通道:“小老兒保證一天,不,兩個時辰把這種投石機做出來。”
說著,葛通拿起圖紙,三步并作兩步跑去遠方。作為世代匠戶,葛通一眼就看出來了陳應所繪圖紙的優勢。當然從圖紙上的圖案變成實物,還需要一定長的時間。
武器事實上都是一直在不停的發展的,以弩而論,戰國夾弩、漢有大黃、三國為元戎、腳登弩、魏晉號萬鈞等,一代比一代精巧犀利;以鎧甲論,先秦皮甲,漢代札甲,魏晉鱗甲,唐代明光,一代更比一代堅固厚重。
盡管如此,古代生產制造工藝太過落后,每一套鎧甲制作費用相當高,裝備一部分軍隊尚可,然而全軍裝備這個財力卻不是一般人可以承擔的。
陳應看著趙伯英張口欲言,特別是他張布滿溝壑的老臉,此時皺紋更深了。
微微一笑:“趙老有什么事情,但說無妨。”
趙伯言伸手一指,剛剛那名為陳應充當桌案的年輕男子道:“大將軍,這是犬子趙浩信。犬子粗通文墨,若大將軍看他還算入眼的話,讓他跟隨大將軍,侍奉左右。”
陳應微微一嘆:“可憐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