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壘,其實西漢時期莆類國。“莆類”匈奴語音轉,因莆類海而得名,莆類海就是現在的巴里坤湖。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現在的木壘。
在木壘縣北部的拜塔克山(今北塔山),在后世這里為伊吾、阿爾泰以及迪化之間的戰略要地,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卻沒有那重要,畢竟廣袤的西域,到處都是可以迂回的地點。
隨著麴伯雅、麴文泰父子以及高昌王室被其心腹部曲救走之后,就在拜塔克山區駐扎了下來。
隨著麴文泰召集的部族越來越多,到了武德四年的五月中旬,這里已經聚集了足足上萬人。
當然這上萬人并不是全部軍隊,也有部分不堪唐律約束的各族牧民,不過他們都是仇視大唐人的。
可是人多了,吃喝都成了問題。眼看著糧食、牛羊越來越少,麴文泰就找到麴伯雅,向其說道:“父王,咱們手中已經有六千余精銳,奪取高昌城應該不難,高昌城才兩千唐軍,有心算無備,勝算很大!”
麴伯雅卻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
“算了吧!”麴文泰一聽這話頓時急了:“算了?怎么可以算了,他們滅我高昌國,毀我宗廟、社稷,此仇不共戴天,怎么可以算了!”
麴伯雅突然從帳篷里的角落里取出一把鋤頭:“你看看這個?”
麴文泰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再看第二眼:“父王,兒臣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這只是一把鋤頭,又有什么好看的!”
麴伯雅嘆了口氣道:“你仔細看看再說!”
麴文泰接過這把鋤頭,感覺明顯比正常的鋤頭要沉了不少。這是一把普通的鋤頭,只是上面涂抹了一半的黑漆,這主要是為了避免鋼鐵氧化。他看了半天,卻也沒有看出所以然,又將這把鋤頭遞給麴伯雅:“父王,這并沒有什么不同啊,最多沉了一些!”
麴伯雅指著鋤頭道:“這只是一把鋤頭,卻是采取百煉鋼打造而成,極為鋒利,能一下子劈斷小指那么粗的鋼條,堪稱削鐵如泥,不管是胳膊還是大腿,讓它揮上一下都得斷成兩截!”
麴文泰怔:“竟有這等事?”
說著,他讓人拿來一根粗大的鐵鏈,自己親自上陣,鋤頭一揮,咔嚓一聲,鐵鏈被齊刷刷的斬成兩截,再看鋤頭的刃口,居然沒有一點毛邊!
頓時為之駭然,麴文泰撫摸著光滑如故的鏟子刃口,神情驚駭的說道:“這鋤頭竟如此鋒利?這唐人太敗家了吧,如此精良的好鋼,居然用來打造鋤頭?唐人的鋼材多到這個地步了么?”
從漢朝鋼鐵開始興起,直到近代,兩千年來鋼鐵一直是戰略物資,由中央政權牢牢掌握,走私鐵料者重罪,原因就是鋼鐵產量稀少,異常昂貴。
如果大家對鋼鐵在古代的珍貴程度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的話,可以問問自己的祖輩,他們這一輩人有很多直到新中國成立二三十年之后都還在使用木犁。鋼鐵難求,性能優越的鋼鐵更是千金難買,好一點的都拿來制造兵器了,次一點的拿來做農具,一丁點都不會浪費。
現在唐軍竟拿這樣的好鋼來做鋤頭,還是人手一把,那只能說明唐人所掌握的鋼鐵資源已經多到超乎大家想象的地步,根本就不將鋼鐵當成稀罕貨了!
就在這時,麴文泰注意帳篷居然還有一人。
薛應熊。
高昌國能在西域立足,主要還是依靠西域的薛、馬、張、何、柳、劉等六姓族人。薛氏一族長期霸占著高昌的吏部,其門生故吏,幾乎遍及整個西域。
薛應熊其實也想投靠陳應的,只是被馬孟明搶了先,而且薛族一族這一次被陳應弄得非常慘,可以說損失慘重。薛氏一族主要的財源,就是種地。反正西域地廣人稀,隨便找著地方,都可以耕種,然而人口資源卻非常保貴,特別是會耕作的漢人則更加寶貴。
薛氏掌握著足足上萬戶佃農,這些佃農過著奴隸般的貧困生活,薛氏依靠壓榨這些漢人百姓,過著堪比王侯的奢侈生活。陳應一句話,薛氏一族的一萬余佃戶,被陳應解散,形成自耕民,而且沒收了薛氏的田地,分發給了普通百姓。
正是因為陳應做得太絕了,卻讓吏部令薛應熊非常不滿。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所以薛氏就鐵了心的跟麴伯雅要跟陳應做對。
薛應熊看著麴文泰震駭不已,微微笑道:“王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陳應率軍離開高昌之后,并沒有立既西域征西突厥,而是駐所在金滿縣墾荒,而且還在花兒溝那里建立了幾座高爐,專門用來煉鋼!”
麴伯雅道:“陳應的好幾座巨型高爐,晝夜不停的煉鋼,不知道他們一年能產多少鋼鐵?”
薛應熊道:“二十萬斤。”
麴文泰和麴伯雅都松了口氣,二十萬斤對于一個軍閥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可是對于西域最富的高昌國來說,還真不算什么。高昌國產的鋼鐵最高可達五十萬斤,不過這些鋼鐵大部分都供應給了西突厥汗國。
不過考慮著陳應的鋼材可比他們高昌國的鋼材性能非常優越,也讓人不敢輕視。
薛應熊又道:“一爐!”
麴文泰和麴伯雅都失聲驚叫道:“什么?二十萬斤一爐?”
薛應熊點點頭道:“是的!王上,二十萬一爐!陳應在花兒溝一個月可以煉出至少二十爐上好的鋼水,可以想象一下他們一年能產多少鋼鐵。”
一爐二十萬斤,一個月就是四百萬斤,一年下來就是將近五千萬斤,這實在是太嚇人了。
陳應原本就并沒有想過要在西域煉鋼,可是當他讓人在花兒溝附近開荒的時候,意外發現花兒小溝西岸就是一座煤山,東岸上游三十里的地方就是一座鐵礦山,簡直就是意外之財。
這不是最讓陳應準備開礦的動力,主要是陳應發現西域的漢人在種地的時候,居然是木質的犁子,家家戶戶除了一把菜刀之外,罕有鐵器。說出來簡直讓陳應難以置信,西域漢人連鐵鍋都有很多人家沒有。
看到這種情況,陳應感覺一個月開荒,把土耕好,又種下了。反正這些十萬軍隊,閑著也是閑著,偏偏麴文泰父子沒了動靜,陳應就算要殺人,也需要有一個口實,否則那就是讓人詬病。
所以陳應一邊關注著西突厥的內斗,一邊讓安西軍將士大煉鋼。其實這個時代的士兵,主體還是農民,他們都是多能工,會種地、會做工、會打獵。于是,陳應就在花兒溝西山開采煤炭,帶領著高昌漢人一起開采煤炭,并且把制造煤球的辦法交給普通百姓,一個簡易煤球模子,一個鐵皮煤球爐,實在太簡單了。
當然,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由于西域的冬天太冷,為了取暖,大量的樹木被砍下來當柴燒,這也是西域環境惡化的原因。
陳應一邊開設工坊,一邊開設工礦,讓西域漢人率先富裕起來,可是光富裕不行,必須讓他們學會自保。
陳應相信,李淵絕對不會允許陳應在西域長期待著,而且更不會允許陳應長期統領十萬大軍。
于是,在陳應直接把靈州的模式拿過來使用。唐人百姓,每十戶為一甲,設甲長,十甲為一堡,設堡長,十堡為一鎮,設鎮長。
每戶丁壯趁著農閑,在安西軍將士的操訓下,練習軍伍之法,并且將繳獲的統葉護大軍的裝備以及新打造的橫刀人手一把,弓弩人手一把,而且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免費的,不要錢。
如今的西域,唐人是全民皆兵。
當然訓練過程中,陳應也召集各族人民,開設大規模興建活動,一個鎮子建筑一座鎮堡,其實就是小鎮,這種與中原城池不同,這種塢堡就是為了防止敵人進攻,專門建在那種易守難攻的地點。
現在西域新設的十九個州,共一百七十多個鎮堡,幾乎遍地開花。
薛應熊接著道:“據細作傳來的消息說,西域各地的唐人農民,人手一把,而且是不要錢,白送的,除了鋤頭、還有橫刀、弓弩、盾牌。”
麴文泰道:“白送,陳應居然這么大方?”
薛應熊著說:“陳應手里的鋼鐵實在太多了,難以想象。”
這話讓麴文泰連吸涼氣的聲音都沒有了。這么多鋼鐵到底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別的不好說,反正高車、高昌那邊的漢人已經普遍使用鋼制農具了,就連普通百姓家中,也是戶戶有鐵甲,手持高碳鋼打造的橫刀,以前這樣的裝備可是西突厥附離軍的專利!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裝備精良的唐人只會越來越多,只要不是白癡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麴文泰輕蔑的一笑道:“打仗,是靠人,不是靠鋼鐵的!突厥人起兵的時候多少用的是獸骨或者燧石制成的箭鏃,連副皮甲都沒有,可他們照樣將柔然人殺得聞風喪膽,潰不成軍!”
“王太子殿下說得對,唐人擁有再多鋼鐵又能怎么樣?裝備變得精良又能怎么樣?即便拿著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他們依然是一群懦弱的羊,一叢叢任由他們收割的野草!”薛應熊大笑道:“唐人狗裝備再好也沒用,一仗過后,這些都變成我們的了,我還巴不得他們人人披甲,手持寶刀呢!”
“不錯!”麴文泰道:“刺猬渾身是刺,輕輕一刀就能叫它喪命;公牛長著極角力大無窮,一箭便能將它擊倒!唐軍裝備再好,也是沙子堆成的軍隊,何足道哉!”
麴文泰與薛應熊臉上都掛著不以為然的笑容,可是麴伯雅還是感覺有點底氣不足。
就在這個時候,帳外突然傳來一陣肆意的狂笑:“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一群膽小怯懦的狐貍,居然幻想著對付老虎,真是無知無畏啊!”
麴文泰聞言臉色大變,他急忙拔出劍,沖出帳外。
不知道什么時候,帳外密密麻麻站滿雄壯的騎兵。為首的一名金色甲胄的高大漢子,騎在馬背上,望著麴文泰,眼中鄙夷的神色一目了然。
麴文泰四顧打量著,發現他的所謂精銳,居然都被這群青色甲胄的騎兵控制住了,居然沒有人發出警告。不過,可以稍稍安心的是,來人身上并沒有殺氣,而且不是唐軍,他雖然說得是唐言,卻帶著怪異的腔調。
麴文泰壯著膽子喝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金色甲胄的將領淡淡的笑道:“本汗慕容伏允!”
“慕容伏允?”麴伯雅恍然大悟,他沖慕容伏允施禮道:“沒想吐谷渾大汗駕臨,有失遠迎,還請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