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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年火馬烈焰大非川

  疏勒河開始出現冰渣子,九月的天氣,在甘州已經極寒了。雖然沒有溫度計,看著河水開始出現冰渣子,陳應知道氣溫已經降至零度以下。

  夜晚,疏勒河河面結上了薄薄的冰層,深深沉沉的反射著清冷的月光。陳應站在河邊,張士貴一臉擔憂的道:“大都護這里越來越冷,只怕將士們沒辦法承受了,如今營地得了風寒的士兵已經多達上千人……”

  “不用擔心,本大都護自有計較!”陳應望著遠方,一臉淡然的道:“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到了!”

  張士貴還以為陳應讓人從西域運來羽絨被服,畢竟他們出來的時候是夏天,穿著單衣還會出汗,自然沒有必要攜帶冬裝。張士貴道:“咱們驍騎軍將士還好說,還有一個羽絨服裝和睡袋,可是越騎軍的將士,他們……”

  “他們都是我們大唐的軍隊,自然不會凍著他們!”陳應笑著道。

  張士貴好奇的道:“整個西域養鴨子和鵝的人家不多,恐怕還不足以……也對,有羊皮可以給他們御寒,倒也可以將就。”

  “不是羊皮,我給他們帶來了一件好東西!”陳應笑著道。

  事實上,這件事情是陳應交給高車王辦理的。如今高車王給自己取了一外漢姓,名金滿元。

  雖然陳應想把西域改成中原一般無二的郡縣,雖然也設立了庭州,連金滿(今吉木薩爾破城子)輪臺、莆類、交河四縣。然而,朝廷并沒有按照陳應的請求,委派官吏,事實上,李唐初立,而且還沒有開設科舉,官員數量不足,很多州縣官員,大都是原本投降時的舊官復任。更別說偏遠的西域了。來所謂的庭州擔任刺史、幾乎等于流發,反而直接同意讓高車王金滿元擔任交河令。

  金滿元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他和高昌王是兩個極端,他知道陳應可以決定他的生死榮辱,所以非常聽話。陳應讓他搜集白疊子的種子,他就不遺余力的收集,在去年冬天,他搜集了四百余斤棉花種子,陳應也沒有舍得榨油,今年開春以后,金滿元又高價從西域胡商手中購買了一千多斤。

  搖身一變,成為大唐交河令的金滿元,幾乎是拿著鞭子讓全縣百姓種植棉花,強壓之下,總算種植了一萬余畝棉花。不過,由于種子不好,兩萬余畝棉花,收成大約也就三四十萬斤。連后世的一成產量都沒有。

  這些棉花自然是彈完之后,加工成棉衣、棉褲或被褥,送到甘州。

  算算時間,陳應感覺這個時候棉衣應該到了,可是陳應在河邊等到子時,實在抗不住了,這才回去睡覺。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一個龐大的駱駝隊抵達疏勒河畔唐軍大營,金滿元本是高車王,他們的高車數量不足,又征調了足足三千余頭駱駝,用來運輸這些棉花和各種補給物資。

  看著補給物資到來,原本因為天氣寒冷,凍得士氣低落的將士們頓時歡呼起來。蘇定方和郭孝恪一大早就圍在輜重營,準備領用御寒物資。

  終于可以不用受凍了,眾將士等待著御寒衣物的發放。

  然而,當一車車棉衣和一馱馱棉衣發下來的時候,眾將士都傻眼了。

  不是羽絨服,不是羽絨被。

  不是羊皮襖,也不是羊皮袍子。

  蘇定方疑惑的道:“你們是不是送錯了?”

  金滿元親自押送,他點點頭道:“絕對錯不了,這就是大都護讓下官送來的物資!”

  “就這?沒有羽絨服俺被忍了,羊皮袍子也沒有,你想凍死我們嗎?”郭孝恪流著鼻涕吼道:“走,跟俺去找大都護評評禮!”

  “不用找了,我已經來了!”陳應從駱駝上拿下一件棉衣,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覺有些沉。

  一看到陳應到來,金滿元趕緊上前解釋道:“大都護,按您的吩咐,棉衣、棉褲分為兩種,分別是一斤半裝和三斤裝。棉被則是六斤裝與十斤裝。”

  蘇定方滿腹怨言,一看是陳應吩咐的,他就不再說話了。

  陳應望著蘇定方氣鼓鼓的樣子道:“怎么你不滿意?”

  蘇定方點點頭道:“我知道咱們的羽絨服肯定不足,畢竟多了三萬多人,可是沒有羽絨服,也應該有羊皮吧?這算什么事?”

  “我告訴你們啊,別看這個東西在西域,他們都用來觀賞,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東西!”陳應指著棉衣道:“這個東西不僅御寒,而且在棉衣外面披上甲胄,還扛揍!”

  在后世的抗日神劇里,棉被澆上水可以擋子彈,事實上這是胡扯。有人專門做過試驗,如果棉被要擋子彈,需要七層甚至以上。加上水的重量,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扛動的。當然,擋子彈有點夸張,擋箭矢卻不成問題,而且還可以擋刀子的劈砍。

  只是有一定程度的防御能力,關鍵是棉花不像羽絨,難以獲得。大規模養殖家禽,在這個缺乏衛生和醫療條件的時代,很容易引發瘟疫,陳應也認為散養的風險,可遠比集中飼養要小很多。

  可是棉花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陳應望著蘇定方笑道:“你試試吧,不試試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蘇定方道:“試試就試試!”

  說著,他就脫下鎧甲,脫下衣服。光著膀子穿上棉衣。不過,美中不足的是,陳應并沒有把棉花紡成線織成棉布,造作這些衣服的面料,以細麻布為主。細麻布有點一好,有點粗燥。當然,對于蘇定方來說,稍有不適,根本就不算什么。

  蘇定方穿上棉衣以后,感受寒風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他心里想著,就這東西居然也……可以?

  郭孝恪緊張的問道:“效果……怎么樣?”

  蘇定方沒有回答。

  對于一個從來沒有穿過棉衣的人而言,棉衣確實是與眾不同,首先它的重量要比羽絨自然要重,而且不透風。即使是一斤半裝的棉衣,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風里,寒風一樣吹不透(老程在新疆的時候,有過切身體會)。

  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蘇定方揮動的拳腳,試試會不會束縛著身體。結果影響是有,不過不大,不影響拿刀劈砍,也不影響馬上動作。

  在蘇定方上下騰挪的時候,郭孝恪也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反正都是大老爺們,誰也不會笑話誰。他穿上棉衣的瞬間,臉上浮現一抹怪異的神色。

  御寒效果實在是太好了!

  “很暖和!”郭孝恪笑著。

  陳應又拿著一個帽子,遞到郭孝恪的手里:“試試這個!”

  這個帽子與大唐的普通帽子不同,四四方方,帶著護耳和護臉,其實這就是后世非常有名的火車頭帽子。

  羅士信非常奇怪,這個東西居然比羽絨服還好?

  事實上,這只是羅士信的錯覺。

  哪怕陳應的羽絨服不夠成熟,御寒效果也比棉衣要好。不過羽絨服有一個先天性的劣勢,有一股異味無法除去,陳應試過高溫蒸煮,不過效果不大。陳應畢竟不是在后世生產這種羽絨服的,所以不了解行業內幕。

  況且,棉衣比羽絨的重量要重。

  陳應望著蘇定方道:“準備好,試試棉衣的第二項功能!”

  “什么功能?”

  “扛揍啊!”

  說著陳應用力一拳擊向蘇定方,然而,蘇定方微絲不動。

  羅士信一看笑道:“我來!”

  “砰……”的一拳下去,蘇定方倒飛一丈開外,半天沒有爬起來。

  羅士信歪著腦袋道:“不扛揍啊!”

  陳應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誰像你這么禽獸啊,力大無窮。恐怕放眼天下,比羅士信力大的人找不出二十個。

  眾驍騎軍將士和眾越騎軍將士每人領兩件棉衣,一件一斤半重,一件三斤重,還有被褥、帽子,當下迫不及待的將士們換裝棉衣之后,大呼暖和。

  西海西畔,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對于游牧民族而言,能否從農耕區獲得額外的補給可謂生死攸關,不管是硬搶還是通過互市獲得,總之一定要獲取,否則整個族群的處境將會變得異常艱難。

  吐蕃人重點光顧的地方,就是甘、肅、河、沙、瓜、涼州、還有巴蜀方向的岷州以及劍南道。唐朝與吐蕃的戰爭,事實上從武德初,一直到唐亡,一直與吐蕃人進行著長期作戰。

  在歷史上,自高宗李治上位以后,唐與吐蕃的戰爭逐漸增多,規模也日益擴大。因為雪原上實在太冷,而且物資匱乏,他們不搶唐朝,就沒有辦法生存。

  而大唐在與吐蕃的戰爭中,一直處于被動,即使打敗吐蕃人,卻無法追擊,因為高原氣候,所以只能被動防守。

  然而此刻,茹綝·臧古發現陳應似乎已經識破了他們的企圖,并沒有直奔西域回防,而是在甘州的疏勒河河畔駐扎了下來。

  這樣以來,就讓吐蕃軍隊陷入了被動的局面。按茹綝·臧古的計劃,慕容伏允在西域向陳應的老巢發起進攻,陳應應該馬上回援。可是陳應不動,他又無法率領軍隊去劫掠涼州。隨著天氣的寒冷,留給吐蕃人劫掠的時間就少一天,這對吐蕃人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怎么辦?”

  怎么辦?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茹綝·臧古身上,他可是茹,現在是時候站出來了。

  茹綝·臧古濃眉一掀,斬釘截鐵的說:“既然他們不上當,我們也別在浪費時間了!我們兵分兩路,以一路虛張聲勢,攻打肅州,主力埋伏在大非川,到時候陳應肯定要從大非川經過,然后半路設伏,如果他們來援,我們就把他們一網打盡;如果他們不來援,我們便攻破肅州,同樣可以大搶一票!”

  茹綝·臧古的提議得到所有東本的贊同,眾人以東本增仁與東普窮達昂率領本部人馬,佯攻肅州。

  而茹綝·臧古則帶領余下部曲,共計三萬人馬,向大非川前進!

  大非川西北沙缽鎮,背嵬軍大營。斥侯不時的匯報著吐蕃人的動向。

  “吐蕃人距離還有二百四十里!”

  “吐蕃人距離還有一百六十里!”

  “吐蕃人距離還有一百里!”

  “吐蕃人距離還有六十里!”

  劉統望著空中旗幟飄揚的方向從北風,慢慢轉向西北風。劉統興奮的大吼道:“真是天助我也,準備放火!”

  尋相的眼珠子一轉,笑道:“我倒是有一個主意!”

  “什么?”

  尋相將一塊麻布浸上火油,這可不是原始的火油,而是提煉的后的火油,幾乎透明,略帶黃色,簡直如同水一般。

  麻布系在馬尾上。

  雖然沒有點燃,劉統已經明白了尋相的用意:“火馬陣?”

  一千多匹戰馬,當然這都是背嵬軍繳獲的戰馬,就算是麻布也是繳獲的麻布。很快一千多匹戰馬被系上浸向油的麻布,麻布點燃以后,驚駭的馬群亂了朝著四面八方亂跑而去。戰馬尾上的火油布拖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

  一千多匹火馬,在大非川上盡情的奔馳著,火光越來越大,火借風勢,風借火威,噼里啪啦的燃燒著熊熊大火。

  原本想藏匿在大非川濃密的枯草中伏擊陳應大軍的吐蕃軍隊突然發現前面獵獵作響。

  茹綝·臧古疑惑的道:“什么東西?”

  一名耳朵尖的吐蕃士兵,快速俯下身子在地上傾聽起來,他一邊聽一邊臉色大變:“有馬蹄聲,一千余匹戰馬!”

  這個時候,大火已經進入了吐蕃人的視線之內。

  “啊……不好,大非川著火了!”

  風越來越大,帶著火團到處亂竄的馬群散布開成千上萬的火種,當火燒成了勢以后,風也助力了起來,飄灑的干草落到大非川的各個角落。、

  很快大火燒到了吐蕃人的近前,先是帳篷點燃了,也有很多吐蕃士兵被大火卷入火海中。

  茹綝·臧古臉色嚇得變得了土色:“快跑”!

  只是不知道吐蕃人的戰馬能不能跑過大火。幾乎三尺有余的野草,火頭足足燒出三四米高。

  當然,最重要的是。大非川不光有野草,還有埋著著火油。

  這些經過提煉火油,遇火以后不光會燃燒,還會發生爆炸。

  一壇火油轟然炸開,掀起的火油,將上百方圓瞬間形成火海,將十數名吐蕃士兵,燒成火人。

  ”啊……“

  凄厲的慘叫響徹天際,戰馬的嘶鳴也充斥著耳膜。

  茹綝·臧古騎在馬背上,惶恐的尖叫:”陳應,你是一個魔鬼,天神是不會放過你的!“

  天神會不會放過陳應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場火肯定不會放過陷入大非川的吐蕃人。

  很快大非川一股濃郁的肉香開始彌漫開來。這里面不僅僅有馬肉,還有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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