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縮而成的女乃磚,直接丟進鐵鍋里,煮成一鍋鍋女乃湯,也有的將面粉、栗米、直接倒入鍋內,將一些咸菜、肉干,一股腦的丟入鍋內。
這一鍋鍋飯,其實賣相非常難看,而且味道也不敢恭維。
然而,這些剛剛逃離虎口的百姓們卻吃得非常香甜。
眾百姓吃得直打嗝,開始為他們的未來而擔心。在這個時候,一名身披著銀色甲胄的高大將領,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而來。
陳應揚起手中的橫刀,豎在自己胸前,高聲喝道:“我的兄妹姐妹們,我的骨肉袍澤們,你們現在自由了,真正自由了。現在你們都成我們大唐自由之民,任何人都不能再奴役你們,壓迫你們……”
可是這些百姓,不僅苦笑起來。
他們雖然活下來了,可是大都家破人亡。別看這里面男男女女,卻很難湊成真正的一家子。
一名瘦骨嶙峋的女子,下體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味,整個人已經瘦得沒有人樣子了。而且她的腳,露出白森森的骨岔,甚是駭人。她的丈夫被吐蕃人殺了,剛剛滿月的兒子,也被活活丟進火堆里燒死。
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了她可以容身之地。故鄉的親族,不是被吐蕃人當場殺死,就是死在吐蕃人的殘酷迫害之下。
她手中的木矛,被她攥得死死的,指節已經發白。她搖搖頭:“我不走了,吐蕃人殺了我丈夫,殺了我公婆,還有我的兒子,他們毀了我,我要報仇!”
馬上就有很多百姓大吼起來:“我們不走,我們要報仇……”
有一名膽子比較大的男子湊到陳應面前,他抻出如同雞爪子一般瘦弱的手,朝著襝祍一禮。
陳應望著這名男子,目光一凝:“你是“士”?”
“安定張衍拜見大都護!”張衍輕聲道。
定定張氏,其祖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常山王張耳之后。其十七世孫張軌在五胡十六國時期,開創前涼張氏政權。后來張軌的六世孫張耀靈投降苻堅,前涼張氏滅亡,享國七十五年。涼國滅亡之后,張氏卻成了敦煌、酒泉、天水、安定、扶風、上邽等地的豪族。
就像天下姓李的一樣,李姓人雖然多,卻以隴右李氏為尊。
張氏同樣也以安定張氏為貴。
張衍問道:“陳大都護下一步有何打算?”
“下一步?”陳應沉吟道:“下一步本大都護還沒有想好,不過,只要我還活著,吐蕃人就別想安生!”
張衍不禁被陳應的英雄氣魄所折服,大聲說道:“當家的,我張衍也無家可歸了,讓我跟著你一起干吧!”
“這狗曰的王八蛋吐蕃打斷了我爹的腿,把我婆娘給搶走了,生死不知,我現在就剩下這條爛命了!大都護,我跟你干,就算是死,我也要狠狠的咬那些吐蕃人一口!”
“對,就算是死,我們也要狠狠的咬那些吐蕃人一口!”
陳應還真怕這些百姓害怕,萬一這些百姓被吐蕃人嚇破了膽子,都叫嚷著要返回家鄉,陳應還真沒有辦法。畢竟強扭的瓜不舔,對待自己的同宗同族,陳應也下不了那個狠心去使用強制手段。
不過好在在張衍的蠱惑下,這些百姓紛紛叫嚷著要跟吐蕃人拼命,簡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陳應輕輕笑了笑道:“好,好漢子,咱們華夏人本來與世無爭,關起門來過日子,不招災不惹禍,可是吐蕃人偏偏橫插一杠子,殺我們的親人,毀我們的宗廟,給我們身上和心靈,造成了極大的創傷,以后大家就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只要我們擰成一股繩,一定能讓那些吐蕃人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血的代價!”
眾百姓齊聲大吼道:“愿為大都護效死!”
陳應指了指姜興霸笑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團亂麻,毫無頭緒,現在我給你找來一個長史!”
姜興霸頓時大喜,他本是姜寶誼的親兵,雖然識得幾字,認得軍法,他哪會當什么總管府總管,現在陳應給他找了一個長史,這可是解決了他的大部分困難。
陳應先從這些流民的人中,挑選了二三十名有一定文字基礎的人,充當葉州的得縣令,又從中挑選一些老弱,補充給養之后,積蓄上路。
郭孝恪負責西州道新一輪墾荒,他手中只有十四個折沖府,陳應又抽調七萬余人,每個墾荒置田點安排五千人進駐。
有了這二十余萬百姓的加入,西域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墾荒置田運動。
太原城,一條街道上。鑼鼓喧天,人頭攢動,足足站了數百上千人,男女老幼都有。
一個唱著大戲班子,笙管齊鳴,奏著迎賓的樂曲。
李世民與雷永吉站在歡迎的人群之前,面面相覷。
雷永吉有些結巴:“秦……秦王殿下……這……這是來接你的?
李世民下意識搖搖頭道:“不是。
李世民想了想改口道:“應該不是。”
雷永吉疑惑地望著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一眼雷永吉,扭頭看著別處,有些希翼的道:“孤不曾提前寫信回來,應該沒人知道我今日到。”
這時,一個虎背熊腰、身材挺拔的高大漢子,走上前來,他身上武士服,伸出長滿繭子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雷永吉的肩膀上。
雷永吉眼中警惕之色一閃即逝:“秦大將軍!”
秦瓊哈哈笑道:“秦王殿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天正撞上老程大喜的日子,走咱們去老程府上,要不然一會宴席就開始了!”
李世民愕然道:“老程成親,他敢不給本王下喜帖,真是豈有此理,今天不把老程喝爬下,我李世民的李字倒著寫!”
秦瓊引著李世民,前往程知節的府邸。
李世民好奇的問道:“沒聽說老程要成親,怎么我剛剛回趟長安,這婚事都操辦上了?”
秦瓊苦笑不得的道:“秦王殿下有所不知,老程原配夫人去世已經兩年了,去歲年末的時候,老程喝多了酒,與老牛在太原城城外比賽馬,誰曾想老程喝得多了,沖撞了清河崔氏的馬車,這馬車上就是崔信之的長女崔氏,崔氏當時被驚馬撞到額頭,自稱破了相,要老程負責!”
李世民聞言哈哈大笑道:“沒想到老程還有今天,不過崔氏嫁于老程為繼室,倒也門當戶對!”
李世民雖然笑著,也警惕了起來。
他不由得感嘆起來,到底是千年的世家,這邊他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清河崔氏就將女兒嫁給程知節了。程知節雖然也算豪門出身,官宦世家,程知節的曾祖程興,為北齊兗州司馬。祖父程哲,為北齊晉州司馬。父親程婁,濟州大中正,后追贈使持節瀛州諸軍事、瀛州刺史。(一作程玉,隋濟州大都督。)
不過,無論怎么算。程知節只能算出身四品門第。
比起清河崔氏卻差了些。
不過,崔信之這一脈并不算清河崔氏嫡系,當然,這也有清河崔氏燒冷灶的意思。
當李世民來到時候,發現上首位已經落坐了客人,不過這些客人李世民也大都不認識,想來身份非同一般。秦瓊正準備告訴程知節李世民來了。
李世民卻拉住了秦瓊。
座次在中國文化傳統中有著非常濃厚的禮儀,也有很深的講究。坐在上首位的人,非富既貴。無論從哪一個含義上講,這都是程知節比較看重的人,現在人家已經落坐,才讓人家讓座,這只會讓程知節為難。
李世民笑道:“外邊有的是空座,何必讓老程為難,告訴老程,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不要刻意管本王,咱們都是過命的兄弟,不講這些虛頭巴腦的事!”
秦瓊苦笑著,只好任李世民坐在外面的大廳中。
秦瓊與李世民、雷永雷三人坐在靠近內廳的一張桌子上。
這一張桌子上坐著四五個人,李世民同樣也不認識,不過看著他們每個人的頭上,都帶著繡有獬豸的交腳幞頭,頓時明白了這些人,都是御史臺的御史。
以程知節的交友圈子,他認識武將不奇怪,認識三教九流也不奇怪,可是要認為清流中的清流,御史言官這就讓李世民感覺有點奇怪了。
李世民沖秦瓊道:“這幾位,什么來頭?”
秦瓊低聲道:“崔信之的二女婿,叫什么李釋。”
就在這時,李世民突然感覺雷永吉正在輕輕碰著李世民的胳膊。
李世民回頭,順著雷永吉的眼神望去,卻見大廳另外一側,坐了四個挑夫打扮的人,正在風卷殘云地吃著東西,每個人身邊都豎著一根扁擔。
李世民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江湖人?”
秦瓊淡淡搖頭輕輕道:“有股子官味,像是行伍出身!”
李世民神色一凜,看了看一頭霧水的雷永吉,又追問道:“認識嗎?”
秦瓊搖了搖頭:“老程認識的人,我基本上都認識,我不認識的,想必老程也不會認識!”
秦瓊說著眼神瞟向對面幾名御史言官的座位道:“怕不是沖著他們趙郡李氏來的!”
李世民沖雷永吉使了一個眼色,雷永吉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秦瓊感覺到了不對勁,疑惑的問道:“秦王殿下!”
李世民擺擺手道:“無論如何,今天是老程的大喜日子,誰也別想在本王面前攪局!”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程知節帶著二個扈從,每個扈從都抱著一個酒壇子。
程知節哈哈大笑道:“諸位兄弟,今天吃好喝好,誰要是敢留著肚子出去,那是看不起俺老程……”
就在這時,四名挑夫模樣的人,一起起身,分別摸向自己的扁擔。
李世民的目光一凝,他沖秦瓊使了一個眼色。
秦瓊會意,一左一右護在程知節身邊。
程知節認出李世民,大叫道:“秦!”
李世民突然一拳揮向程知節,程知節沒有防備李世民會來這一手,被李世民一拳打得一個趔趄,退了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發一根扁擔帶著飆飆聲,朝著程知節砸來。
不等這根扁擔砸實,秦瓊上前,伸出左臂,向上一舉。
秦瓊胳膊上帶著護臂,別說扁擔砸一下,就算是刀砍一下,也傷不了秦瓊分毫。
“當啷……”
一聲刺耳的金鳴聲響起,火星四射。
扁擔的竹子碎裂開來,露出一根長約八尺的鐵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