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渾厚而雄壯的戰鼓聲陡然在藍田大營響起,藍田大營的府兵們聽到聚將鼓聲的響起,紛紛放下手中活計,趕緊披甲帶刀,火速集合。藍田大營頓時籠罩在大戰來臨的氣氛之中。
秦王李世民的聚將鼓,與其他將領的聚將鼓不一樣。李世民的聚將鼓與陳應、李靖、李世績等一樣,點卯不至輕則二十軍棍,重者斬首示眾,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隨著鼓號兵賣力的敲響戰鼓,李世民帶著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段志玄、雷永吉、程知節、秦瓊騎著戰馬,緩緩進入藍田大營。
隨著一通鼓完畢,藍田大營的唐軍將士按照各自的折沖府為單位,排成縱隊,在旅率、校尉的帶領下以最快速度往將旗聚集過來,動作迅速有序,三萬余人馬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也算難得,由此可見他們的訓練是多么的卓有成效。
一通鼓其實也就一刻鐘,三萬人馬便已集結完畢,排成了一百乘三百的龐大方陣,陣列森嚴,長矛如林,橫刀如墻。
李世民巡視著他的部隊,心里油然生出一種自豪感。這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拳一腳拉扯出來的部隊!這是他用嚴明的軍紀、殘酷的訓練以及優厚的待遇喂養出來的部隊!玄甲鐵軍,是李世民依照洛陽之戰幸存的將士為骨干,擴建而成的新軍。不過,他們在定襄以弱勝強,大敗頡利可汗麾下的附離軍,殺出了信心與勇氣。
或許,他們打敗過不可一世的突厥軍隊,此時他們不會畏懼任何敵人!
李世民朗聲問道:“知道為什么集結嗎?”
三萬多人馬,無一應聲,除了戰馬打噴嚏的聲音之外,校場上落針可聞。
此時,李世民的心中相當激動。正是因為杜淹的布置,輔公祐中計,在丹陽正式舉旗造反。而且李淵的反應,全部落在杜淹的算計之中,因為李建成在河北平定劉十善之亂,立下大功,這次平定江淮軍之亂,李淵很自然的選擇讓他掛帥出征。
相較突厥精銳而言,江淮軍就是一個屁。李世民完全不用李淵下令的左右驍衛、左右武侯衛、左右武衛軍,僅僅率領麾下最精銳的三萬玄甲鐵軍,準備利用一個月的時間,滅掉輔公祐,奪下這場戰爭的勝利。
李世民道:“江淮軍已經謀反,輔公祐公然稱制建元,天無二日,地無二主,本帥決定,提調大兵,親赴江淮。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解決掉江淮這個大麻煩,務求一勞永逸,不留后患。”
玄甲鐵軍的將士們的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程知節心里特別激動,因為多喝了一些酒,居然被許敬宗那個王八蛋抓住了小辮子,如果不是李孝恭大敗,他就要去康州喂蚊子了。
現在好了,只要踏平輔公祐,平定江淮軍之亂,他就可以在長安瀟灑。
李世民道:“我們大唐統一天下,你們原本可以個個都可以衣食無憂,種田建房娶媳婦,過上老婆孩子熱坑頭的日子,可是,江淮軍那幫王八蛋偏偏不讓你們安生!”
士兵們的呼吸頓時變得粗重,眼里迸出紅光來。本來,他們在河東立下大功,在河東分下了大量的田地,事實上玄甲騎兵是李世民按照西漢時期,良家子組建的軍隊。所謂的良家子,就是家有余錢十萬。也就是一百貫,折合人民幣差不多四百多萬。這樣的軍士,原本可以活得非常好,他們的好日子就泡湯了,這還能忍?絕對無法容忍啊!
李世民怒吼:“你們說,該怎么辦!?”
玄甲鐵軍士兵們咆哮如雷:“殺光他們!!!”
李世民道:“對,殺光他們,現在本帥命令……”
就在這個時候,大營里傳來一陣局促的馬蹄聲。李世民的眉頭皺起,循聲望著,只見侯君集策馬疾奔而來。
侯君集縱馬直接沖到李世民面前莫約十數步的位置,翻身下馬。
長孫無忌趕緊迎上去道:“老侯,發生了什么事情?”
侯君集急道:“秦王殿下,陛下有旨,暫停出兵!”
李世民心中暗道:“不好!”,難道……后果他不敢往下想。
李世民冷著臉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侯君集上前,一把抓住李世民的袖子,苦笑道:“殿下,快隨末將進宮!”
李世民滿臉不悅,掙了兩下袖子。
侯君集依然死死攥住。
長孫無忌急吼吼的道:“老侯,到底出了什么事?”
侯君集哭笑不得的道:“剛剛宮里得知消息,魏征率領闞棱等杜伏威眾義子南下江淮,魏征策反了輔公祐麾下眾將士,五日之前,輔公祐已經被部下徐紹宗格殺,人頭已經送至長安!”
聽到這話,李世民的身子開始搖晃起來。
他滿腔憤憤的道:“為什么……為什么!”
長孫無忌無奈地嘆口氣,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有些收斂,但眼神依舊是少見的冰冷。
侯君集沉著臉道:“殿下當速速下令,大軍停止集結!”
李世民擺擺手道:“來人啊,傳本帥命令,大軍回營,停止集結。”
長安城太極宮武德殿內喜氣洋洋。
樂師在奏樂,絲竹聲悠悠。舞姬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宮娥和宦官們如流水一般端著酒水、美食,魚貫而入。
李淵坐在御座上,李建成坐在首座,下面則是裴寂,陳叔達、蕭時文、封倫、宇文士及以及楊恭仁等眾臣。
李建成發現自己身邊一個案幾空著。
李建成向眾人問道:“二郎何在?”
眾人面面相覷。
裴寂欠了欠身子道:“秦王殿下告病了。”
李淵的神色頗不自然,旋即展顏而笑道:“今日朕宴請諸位愛卿,諸位盡管開懷暢飲。”
裴寂上前拱身道:“陛下三喜臨門,今日大家不醉不歸。”
李淵放下酒盞,一本正經的道:“裴三,你又在胡說?何來三喜臨門?”
裴寂撫須而笑道:“平定江淮之亂,為第一喜。”
眾人點頭。
裴寂:“將闞棱收入麾下,十數萬江淮軍自愿接受朝廷整編為第二喜。”
眾人接著點頭。
裴寂笑道:“這第三喜嘛……,朝廷財政枯竭,長安城內,已經隔夜之糧,如今陳駙馬愿意出資百萬貫,購買安東都護府治下荒地,這算不算第三喜?”
李建成笑了笑道:“遼東黑土地,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陳駙馬愿意慷慨解囊,自然皆大歡喜!”
楊恭仁起身道:“陛下,既然朝廷不足,臣家中還有些許余財,愿意出資二十萬貫,愿與陛下分憂!”
楊恭仁非常清楚陳應這個小表弟的能奈,他只要看上的地方,就算是爛石頭,也可以變成狗頭金。自己的堂妹楊蓉跟著陳應去了一趟西域,不僅弄到一個鹽礦,還有一個銅礦,據說年產銅至少數十萬斤。
可惜,楊蓉已經武氏婦,所賺的錢財弘農楊氏無關。如今陳應把目光放在了遼東,這一次無論如何弘農楊氏不能再落后了。
李淵點點頭道:“如此甚好!”
就在楊恭仁剛剛落坐之后。
工部尚書武士彟也起身道:“陛下,臣也愿意跟隨陳駙馬去遼東屯田,臣在關中有一千六百傾田,可在遼東置換!”
李淵簡直難以相信,遼東的黑土地還成寶貝了?
齊王府齊王李元吉郁悶的喝著酒,就在這時,謝叔方疾步而來。
謝叔方拱身道:“齊王殿下!”
“滾開!”李元吉一臉憤憤的道:“老二這次去江淮摘桃子,他要是得志,更沒有我的活路了!”
就在這時,謝叔方道:“齊王殿下,你看!”
李元吉醉眼朦朧的望著紙條上的面字,一下醉意全醒了。
李元吉道:“消息屬實?”
謝叔方點點頭道:“絕對可靠,據密探偵知,秦王府張亮率領一千甲士秘密進入長安!”
李元吉起身,喝道:“長林軍集合,秘密集合,咱們齊王府肯定有老二的細作,謝叔方,你嚴格控制府里的任何人!
謝叔方疑惑的道:“任何人?”
“對,任何人不得出入齊王府!”李元吉道:“現在的齊王府一只蒼蠅都不出飛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批長林軍悄無聲息地披掛武裝列隊點卯。
長林軍是李元吉的心腹嫡系整編而成,部隊的老底子就是李淵在太原時的私兵。全軍編制分為三個折沖府,不過卻是中折府,既每個折沖府下轄五個團,每個團二百人馬。
謝叔方和手下將校全都聚集在李元吉周圍。
李元吉望著眾將士道:“記住,無論如何,一定要生擒張亮,誰抓住張亮,賞百金。”
一名全副武裝的背旗小校跑過來。
背旗小校:“啟稟大王,長林軍集結完畢。”
李元吉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背旗小校:“子時兩刻。”
李元吉揮手道:“出發。”
李元吉翻身上馬,帶著長林軍浩浩蕩蕩開出齊王府。
長安西城崇化坊一處破廟內,張亮與眾秦王府甲士正在呼呼酣睡。突然張亮感覺到地面有一陣陣顫抖,他突然道:“都起來,抄家伙,有情況!”
大批長林軍殺入破廟。
混戰中張亮被幾十名長林軍士卒圍住。
張亮揮刀準備自盡。
謝叔方從人群中一箭射中了張亮握刀的胳膊。
眾士卒一擁而上將張亮死死摁住。
李元吉走到張亮面前掰起他的下巴。
李元吉得意地獰笑道:“張亮,真巧啊,咱們又見面了。”
秦王府,葉知秋滿頭是汗沖進大廳。
長孫無忌一把拉住葉知秋問道:“出了什么事?”
葉知秋大急道:“齊王府的長林軍,昨晚傾巢出動。”
眾人聞訊聚集過來。
長孫無忌一臉疑惑的問道:“長林軍為什么要出動?”
葉知秋苦笑道:“據說齊王發現突厥探子,前往去抓捕突厥細作!”
杜如晦冷笑道:“那突厥細作,肯定子虛烏有,只是一個借口。”
眾人齊刷刷看著李世民。
房玄齡的臉色大變,驚叫道:“大王,收拾一下,今夜便去長安,再遲就走不了。齊王肯定是發現了張亮,一旦張亮落在齊王手中,齊王有辦法讓他開口!”
李世民神情肅穆地環顧眾人,默默點點頭。
長孫無忌一把揪住侯君集的脖領子怒吼道:“你不是說,張亮行事謹慎么?”
侯君集面色慘白的辯解道:“卑職疏忽,壞了大王的大事,甘愿領罪。”
長孫無忌沉聲道:“領罪有什么用,即刻召集人手,把人搶出來,一旦張亮開口……
段志玄跑進來道:“大王,門外有中使。”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道:“請他進來。”
齊王府地牢內,遍體鱗傷的張亮被一桶冷水澆醒。
李元吉殺氣騰騰地用烙鐵指著張亮。
張亮一臉正色的道:“齊王殿下,張亮身為天策車騎,雖官職卑微,卻也是陛下親簡的朝廷命官,不是尋常販夫走卒。朝廷有禮制,刑不上大夫,殿大王如此,折磨微臣,恐于朝廷臉面上,不大好看……”
“我呸,刑不上大夫,你算什么狗比大夫,渭河里的王八都你比你多!”李元吉吐了一口涂抹道:“本王奉的是父皇口敕,特旨詢問,你這亂臣賊子,別說大理寺和刑部,連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著。你若是不想多吃苦頭,就把讓你到河東,招募私兵,圖謀大逆的幕后主使供將出來,本王保你無罪有功。只要你肯招供,本王舉薦你,到并州作行軍副總管。”
張亮眼睛一閉,根本不理會李元吉。
李元吉冷笑道:“你以為一語不發,就能保住誰了嗎?做夢吧。你家秦王,過兩天便會被罷黜為庶民。你若是想明白,今日說,還來得及,到了明日……”
李元吉冷哼一聲,接著道:“你便是刀下之鬼。”
李元吉朝兩邊行刑的親兵拋個眼色道:“給我看緊點,別讓這小子自殺了。”
李元吉大步離開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