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放亮,大批的左武侯衛士兵手持兵刃,身披甲胄,開始戒嚴長安城內城。
各坊里武候則帶著坊丁,緩緩關閉坊城,沿街設卡,嚴謹任何人出入。
唐朝的十二衛大將軍,就相當于十二個軍區,每個軍區下轄所轄軍區的折沖府。左武候衛就有點特殊,因為是直轄長安城防區,所以長安城的武候全部歸左武候衛大將軍管轄。
陳應持白旌黃鉞,直接調動左武候衛大軍封閉長安城,避免無辜百姓枉死。
面對刀劍齊出的長安城左武候軍士兵,這些長安百姓們關緊門窗,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郭洛終于帶著驍衛府和親衛府,兩個府共一千八百余人浩浩蕩蕩開赴南衙。隨著郭洛將所有秦王府護府緝押起來,陳應這才真正把心放進肚子里。
看著陳應的左武候衛軍隊到來,房玄齡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功虧一簣啊!
長安大變,普通百姓還可以躲避,但是朝廷的重臣們卻無法避開。在這個時候,甭管當值的裴寂也好,不當值的封倫、陳叔達、楊恭仁、宇文士及、蕭時文等全部抵達到南衙。
不過,看著衙門里的左武候衛士兵,隨即這些相公們狂喜。
畢竟,南衙沒有被李世民的叛軍占領,說明事情還沒有崩潰。
陳應已經換下來了那綠皮官袍,雖然官服穿著舒服,可是萬一來了一只冷箭,陳應連哭都沒有地方哭泣。所以陳應趕緊找到一件黑色的明光鎧甲披在身上。
望著滿堂焦慮不安的相公們,陳應手按刀柄走到政事堂內。
裴寂失聲問道:“陳大將軍,陛下怎么樣了!”
陳應搖搖頭道:“南衙與太極宮被玄武門禁軍隔絕,里外消息斷絕,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裴寂方寸大亂,急道:“那該如何是好?”
陳應朗聲道:“諸位都是陛下的近臣,如今陛下性命危殆,是諸公為陛下盡忠的時候了。”
宰相們一個個手腳哆嗦,面如土色。
裴寂起身道:“諸位相公,此刻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印信,皆在南衙之中。各位相公手上的私人印鑒,無論有無,均非關大局!”
唐朝不比清朝,皇帝雖然掌握著國家大權,但是作為相國卻有著可以批駁皇帝敕合的權力,如果尚書、中書、門下三省聯合,發出詔書,與圣旨一樣,同樣具有圣旨的法律效力。
裴寂望著坐立不安的眾相國們,朗聲道:“今日之事,你們都看到了,秦王忤逆圣躬,縱兵太極宮,十惡不赦。你們都說說看,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蕭瑀起身說道:“裴相,早持廢太子改立秦王之議,陛下一直不允。若是陛下早年便從臣之所請,當無這許多,事端變故了。”
裴寂冷笑道:“哈哈,滿朝文武,只有你一個,是有先見之明的是不是?你早就勸陛下如此措置,看來是陛下昏庸了,沒有接納你這個忠臣的本章。這才弄得如今,臣失子逆,舉朝皆反!也罷大唐天子是個無道昏君,也用不得,你這等赤膽忠心的臣子,你回家養老去罷!”
裴寂說完。
陳叔達道:“老夫附議!”
宇文士及也道:“老臣附議!”
封德彝起身道:“裴相息怒,蕭公所言,乃是至理,如今大唐社稷不寧,非如此,不足以撫平朝政,安定人心。倫以為,裴相應當機立斷,立聯合三省,且明敕天下,將長安軍務,委決陳大將軍,以此為,安定天下之本!”
楊恭仁道:“附議!”
宇文士及道:“了不起一方印信,本官附議!”
政事堂六相,如今態度一致,除了蕭時文不配合,不過他一個人影響不了左右大局,三省聯合發布政事堂教令,將長安軍務盡決陳應處理。
裴寂提筆在案幾上寫了教令,隨后六位相國之中的五位,先后在上面用印。
陳應此時感覺壓力山大,他腦袋里不由自主想起西安事變時期的楊虎城。
裴寂拿著敕令,遞到陳應手中道:“還請陳大將軍不惜一切代價,救出陛下!”
陳應接過教令,確認無誤后,立即道:“諸位相國若是閑來無事,且隨本大將軍前往玄武門一觀!”
眾宰相隨著陳應移步,而驍衛府將士則率先開道浩浩蕩蕩殺向玄武門。
站在玄武門城門樓上的常何看到南衙方向涌出的大量左武候衛士兵,立即大吼道:“全軍將士,準備作戰!”
驍衛府是左武候里唯一騎兵建制的折沖府,一千余騎沿著宮道策馬奔騰,聲勢浩大,其實不用眼睛看,用耳朵聽也可以聽得到。
人道是,千人盈城,萬人盈野,雖然只是一千余名騎兵,可是對常何的感覺卻是似千國萬馬齊奔,聲勢駭人。
玄武門宮城城墻上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屯營元從禁軍士兵們火速集合,而在城墻上的禁軍士兵豎起了盾牌,一口口灶子里的微火加大,把鍋里的油煮熱,準備請攻城的左武修改衛士兵們一道開胃大餐。
這時,左武候衛的騎兵大軍已經越來越近了,旌旗獵獵,人喊馬嘶,長槍如林,刀光甲光映著雪光,一股噬血的森冷氣息沖天揚起,令人手足發冷。
常何艱難的數了數人頭,數不清,但絕對不止上千人就是了。他朝士兵們咧嘴笑了笑:“恭喜你們,你們多了幾千貫的收入!不用擔心老子支不出錢,只管把他們的腦袋割過來換就是了!”
士兵們發出一陣笑聲,臨戰前的緊張略略減輕了一些。
讓常何心中稍安的是騎兵沒有辦法給戰馬裝上翅膀,在宮城內施展不開。
然而不等常何松口氣,他差點一口氣沒有憋上來,鮮血狂噴。
敬君弘望著騎兵陣中出現一輛大車,好奇的問道:“老常,這是什么東西?”
常何哭笑不得的道:“我也不知道!”
常何當然是不知道了,這是陳應發明出現的土坦克。
進攻玄武門,特別是陳應作為進攻的一方,陳應自然不想讓自己的將士上前白白送死,于是陳應就弄了一件簡單版的土坦克,用一輛大輛加固著一塊門板,這塊門板還是從南衙廂房上拆下來的,厚度足足擁有六寸厚。陳應又將裴寂放在南衙值房里的棉杯拿過來,包裹在門板上面,然后把棉被澆上水,淋濕。
別看這輛盾車簡陋異常,不僅箭射不透,而且就算放火,一時慢會也燒不著,除非火把或火油可以把棉被的水蒸發掉,這知道這床棉被用掉了十二斤棉花,本來就重,澆水之后,足足重達二百余斤。
裴寂望著這輛移動速度非常慢,模樣又非常怪異的車道:“陳大將軍,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土坦克!”陳應下意識的道。
裴寂一怔,疑惑的問道:“坦克是什么?”
陳應隨口道:“坦克就是……”
陳應突然想到這玩意可是一千多年之后的產物,就算他說破嘴皮子,裴寂也不會明白坦克是什么的,只好改口道:“就是一種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戰車啊,別看其貌不揚,既能防箭,又能防火……”
不等陳應說完,裴寂一臉幽怨的道:“陳大將軍,就算你要防火,防箭用得著又是拆門,又是棉被嗎,直接在車上裝松土不是更好?不光能防箭防火,連石塊都砸不動了。”
陳應一拍腦袋,我去居然忘記了這一岔。
陳應尷尬的笑了笑。
玄武門到了,在這個時候,陳應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本想讓郭洛上前喊話勸降,可是轉念一想,郭洛用著還順手,萬一常何狗急跳墻,他指著滿朝相公中間一名身穿緋色文服服飾的中年微胖官員道:“你,就你了去勸降!”
中年文官倒不怯場,朗聲道:“下官領命!”
望著這名文官的背影,陳應喃喃的道:“看著不傻,怎么有點二啊!”
裴寂搖搖頭道:“顏師古顏以行可不是行二,他是嫡長子,他二弟顏相時、三弟顏勤禮皆幼而朗悟,識量宏遠,工于篆籀,尤精訓詁,與顏師古、顏相時同為弘文、崇賢兩館學士,校定經史,四弟顏育德,任太子通事舍人,于司經校定經史。”
就在裴寂向陳應介紹顏師古的時候,陳應也在目瞪口呆,怎么隨便點一個人都是歷史大牛?關鍵是這個大牛還是歷史名人顏真卿的祖宗。萬一要是被常何腦袋一熱,下令射死了,陳應就是千古罪人了。
就在這時,顏師古一臉憤憤的回來道:“陳大將軍,下官失職,亂臣賊子,執迷不悟,人人得而誅之……請給下官一柄刀,下官為陛下除此賊!”
陳應搖搖頭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顏舍人還在下去休息片刻吧,區區此獠,兒郎們人到擒來!”
陳應轉身望著驍衛府將士道:“驍衛府負責弓弩壓制,親衛府進攻!”
隨著陳應一聲令下。
蒼涼的牛角戰號聲響起,嗚嗚嗚響徹云霄,一股肅殺之氣沖天而起,充斥于天地之間。號角聲中。
驍衛府的士兵們狂呼:“萬勝!萬勝!”
隨即策馬沖了過去,手往箭袋一抹就把數支箭抓在手中,弓弦連顫間,箭若聯珠咻咻射出,雖然上去只是一個團,兩百來騎而已,硬是潑出一陣密集的箭雨,幾乎每一個垛口都被關照到了。
要論騎射功夫,驍衛府遠不如生活在馬背上的突厥人。但是驍衛府勝在裝備精良。在陳應幾次三番的收拾之下,突厥人如今的日子過得非常苦逼,他們所用的都是角弓,弓力相當差,箭枝也好不到哪里去,精鋼箭鏃就不用想了,連鐵制箭鏃都不多,大多是拿獸骨或者燧石來湊數,殺傷力自然大減。
不過,驍衛府可不是一樣,他們裝備的都是軟鋼反曲弓或軟鋼弩,精銳打造而成的三棱箭。元從禁軍看著密集而來箭矢,都忙不迭的舉起盾牌躲好,不敢抬頭。
利用守軍火力被驍衛府弓弩手壓制之機,盾車被推了過來,步兵要么躲在盾車后面,要么抬著云梯,手持刀盾,迅速朝城墻逼近,每走幾步就發出一聲嚎叫,來勢洶洶。
常何急道:“穩住陣腳!穩住陣腳!讓他們過來,等他們到了城墻下我們再收拾他們!”
可惜,有一千余名驍衛府騎兵在宮城下負責遠程壓制,誰敢露頭,他們就是一陣箭雨覆蓋。
眾元從禁軍將士哪里見過如此陣仗?
元從禁軍雖然大都是良家子出身,可惜他們基本上沒有打過仗,看到這一幕,嚇得瑟瑟發抖。
幾乎毫無遲滯作用,盾車護送著親衛府的士兵,成功突擊到玄武門門下。
親衛府的步兵們馬上拿著刀斧,瘋狂的砍著玄武門宮門。這種用實木打造而成的宮門,莫約一尺余厚,被刀斧砍得木屑上下紛飛。
敬君弘看著這一幕急道:“玄武門堅持不了多久,失去這道宮門,咱們都得死!”
常何高喊:“上塞門刀車,守住城門,每人賞金百兩!”
敬君弘朝著常何道:“老常,你守城門,我帶人守城門!”
說著,領著一隊士兵就朝城墻下走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已經被砍得大窟窿小眼。
羅士信急得大叫道:“你們讓開,讓我來!”
說著,他跳上一匹備用戰馬,朝著城門沖去。
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羅士信大吼道:“給我開!”
他手中的鐵槍,直刺城門的頂門栓。
“咔嚓!”一聲悶響,城門應聲而開。
然而巨大的慣性沖擊力,讓羅士信也不好受,他一身力氣,全部轉移到戰馬身上,戰馬吃力不住,前蹄一軟癱倒在地上。
城門大開,陳應的親衛沖向玄武門內。
就在這時,敬君弘端著一柄長槊潑命挑翻兩個親衛府甲士,然后奮力推動左邊的大門。
兩扇門葉徐徐合攏。
羅士信跳下戰馬,提著已經嚴重變形的鐵槍,掄圓了當作棍子向敬君弘掃去。
“噗嗤……”
敬君弘的腰肢,逞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在一起。很顯然,羅士信這一槍,直接掃斷了敬君弘的脊椎,敬君弘一張嘴,大口吐著血。
常何沖過來抱住敬君弘大聲喊叫:“老敬!老敬!”
敬君弘嘟囔兩句頭一偏,斷了氣。
羅士信換上戰馬,大吼道:“擋我者死!”
李世民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居然是兩個不相干的人,真是功虧一簣。程知節勃然大怒,沖上前一把薅下王晊的衣領,沖著王晊咆哮道:“你說,太子在哪?太子在哪?”
王晊嚇得嘴色抽搐著,手腳哆嗦著,張了張了嘴,卻說不出話。
相反,岑文叔則鎮靜得多。
岑文叔輕輕的笑道:“秦王殿下,你難道還猜不出太子殿下現在在哪里嗎?”
李世民的臉色陡然巨變:“不好太極宮甘露殿!”
就在這時,玄武門方向傳來激烈的殺喊聲,程知節的臉色頓時大變。
失去宮門的防守,玄武門守軍將士根本就不是陳應親衛的對手,要知道陳應的親衛自從靈州四戰東突厥、河東平定劉武周、洛陽戰王世充、河北平定竇建戰,又在涼州殺得西突厥統葉護可汗狼狽而逃。
他們每一名士兵,都是跟著陳應從巴蜀到靈州,從西河到河東、河南、河北,再殺到西域,殺到蔥嶺,縱橫萬里,所向披靡,絕對不是常何麾下這些樣子貨可以比的。
自宮門大開,在城門洞內堅持僅僅一柱香的功夫,常何就被羅士信一槍刺透胸口,死得不能再死了,隨后,常何麾下將士就狼狽而逃。
程知節從聽到玄武門方向的殺喊聲,僅僅兩柱香的時間,當先一騎,策馬揚槍,呼喝連連:“亂臣賊子受死!”
李世民望著由遠而近的羅士信,他可以視若無睹。然而他卻無法無視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陳應。
陳應策馬緩緩走到李世民面前五十余步站定,淡淡的笑道:”秦王殿下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