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世民的哀嚎,李淵不禁老臉一紅,李世民所說的都是實情,李世民與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三人,從手足情深,再到如今的骨肉相殘,李淵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淵的目光掃向人群中,最終落在裴寂身上。
每當李淵遇到難以決擇的時候,都是與裴寂商議。李淵的目光在空中與裴寂一碰,裴寂當既就明白了李淵的意思。裴寂非常清楚李淵的為人,李淵非常愛惜羽毛,向來珍惜名聲,無論是想殺誰,都不愿意承擔責任,而是暗示下臣為其羅列罪名。
憑李世民的所作所為,李世民必死無疑,可是一旦把李世民留下,處死。李淵也不可避免的背上殺子的惡名,畢竟虎毒尚且不食子。
裴寂用意味深長的眼神,與李淵交流著。當然,如果不是裴寂與李淵多年的深厚情誼,李淵也不可能輕易讀懂裴寂的眼神,裴寂的眼神,李淵真正讀懂的了。
李淵嘴角哆嗦著,伸手指向李世民咆哮道:“逆子忤逆朕躬,十惡不赦。你們都說說看,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六位宰相面面相覷,許久沒有出聲。
裴寂躬身道:“秦王悖逆不法,謀刺國家柱石,動搖社稷大業,臣請陛下降敕,奪秦王王位,廢為庶人……另外,請陛下敕旨,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司會審,明正典刑。”
李淵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條條大蚯蚓一樣暴凸而起,張牙舞爪,仿佛輕輕一針就會爆裂開來,鮮血狂噴!原本李淵枯瘦兩頰的肌肉已經完全扭曲、吊起,那雙總是喜歡瞇著的眼睛瞪得幾乎要從眼眶里蹦出來,再加上醬紫的臉色,根根豎起的頭發,還有那雙張開的利爪,怨毒的目光,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只要再往他嘴角和指甲上染一點血,拉去拍猛鬼片那是綽綽有余了。
陳應看著李淵的情勢嚇得一大跳。
李淵咬牙切齒的吼道:“中書舍人,擬旨……”
顏師古躬身而立,拿著笏板,朝著李淵道:“陛下……”
李淵的聲音高亢而尖銳道:“敕命……”
顏師古等了半天,良久沒有下文,他只好抬頭一看李淵,嚇得魂飛魄散。
李淵的身子,向后傾倒而去。
長孫無忌只要用力攙扶著李淵,不讓李淵倒下,不過看著李淵腦袋耷拉下來的樣子,顯然,李淵已經昏迷了。
陳應靜靜的望著李淵,李淵如果真正氣死了還好,可是知道歷史的陳應非常清楚,這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李淵會活得很久。
看著李淵昏迷不醒。
李建成這個厚道人并沒有看穿李淵而演戲,惶急的道:“陛下……”
長孫無忌耳邊清凈了,朝著李建成等人道:“放秦王殿下走!”
李建成急忙道:“全部讓開,放秦開走!”
李世民這個時候,有些神色恍惚。
長孫無忌朝著李世民咆哮道:“殿下,速走,今天這么多兄弟都死了,你可不能讓他們白死……”
李世民一臉死灰:“本王大勢已去,天下之大,已無本王容身之地!”
長孫無忌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侯君集、雷永吉已經死了,只怕段志玄也兇多吉少,老程,秦王就拜托你了!”
程知節繼續用詢問的目光,向羅士信交流一番。
得到羅士信的肯定。
程知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李世民奔向戰馬,還有十數名李世民的心腹緊隨著李世民。
李世民跨上戰馬,仿佛灌入充沛的力量,他起身朝著李建成憤憤的吼道:“我會回來的!”
周圍陳應的親衛、以及左武候衛將士、東宮將士紛紛把目光望向陳應。
李建成大吼道:“讓開,讓他們走!”
陳應輕輕點點頭。
眾將士紛紛散開,留出一條不大的甬道,李世民、程知節帶著十數名天策府親衛護軍,沿著宮道向外面走去。
陳應走到李秀寧身邊,看著李秀寧臉色發白,解下自己的披風,輕輕披在李秀寧肩膀上,李秀寧望著李建成道:“大郎,現如今你絕對不能讓二郎走,二郎一旦回到河東,天策府麾下十數萬兵馬必反!”
李建成沒有說話,此時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就算再寬厚也無法忍了。
李建成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哽咽道:“孤悔不聽玄成之言,方才有今日之禍,二郎必須死,否則天下難靖,社稷不安。我也必須殺死二郎,……這件事……我必須自己來做……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做……誰都不能替代我……這是投名狀,這是我……給所有追隨我的人……納上的投名狀!可是,阿爹在長孫無忌手中,為了阿爹的安全,我必須暫時饒過二郎,日后再與他見真章!”
李秀寧抬手,用袖子拭去李建成臉上的淚水,她臉色容色平和,聲音平淡,淡淡的道:“其實阿爹說得對,做皇帝,原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做太子,做親王,都是如此。”
李建成淚眼模糊的抬起頭,望著李秀寧。
“大郎,堅強一點,這個亂世中的敵人,打不倒你,那一方玉璽,也打不倒你,因為全天下的百姓,都指望你,給他們……帶去平安。”
李秀寧突然朝著長孫無忌走去,李秀寧望著長孫無忌手中提著的李淵,看著李淵脖頸上的那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線。
長孫無忌以及劉樹義等人緩緩后退,一直退到觀景臺的邊緣。長孫無忌感覺到了李秀寧身上強烈的殺氣,感覺到了極大的恐懼。
長孫無忌聲音點帶著濃濃的懼意:“你不要過來……”
李秀寧置若罔聞,拎著刀進一步逼向長孫無忌,李秀寧冷冷的道:“你不要自誤。”
長孫無忌咬咬牙,狠狠的道:“再過來,就是逼我弒君!”
其實,長孫無忌真不想殺李淵,真殺了李淵,這就間接幫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忙了,一旦李淵死了,李建成就可以毫不顧忌的登上帝位。那個時候,所有的黑鍋全部都是由李世民去背。活著的李淵,遠比死掉的更加有用。用李淵來惡心李建成,李建成十年八年之內甭想當上皇帝,想到這里,他強地按下胸中翻騰的殺機,尋思著李世民此時應該跑出太極宮了,長孫無忌緩緩放下李淵,丟下手中的刀,緩緩跪在地上,閉目等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原本昏迷的李淵,陡然清醒,他彎腰從地上撿起長孫無忌丟下的刀,一刀劈向長孫無忌。
李淵也不知道是因為被挾持的時間長了,還是凍得四肢無力,這一刀砍中長孫無忌的肩胛骨,然而刀鋒卻卡在肩胛骨上,不能進入半分。
望著這一幕,李秀寧轉身朝著陳應走去。
李秀寧沒有顧及在場的眾人,身子緩緩靠在陳應的肩膀上,呢喃道:“陳郎我累了!”
陳應道:“累了咱們就回家!”
事情如何善后,已經不是陳應所操心的事情了,陳應相信李建成會處理這些事情的,陳應沒有理會任何人,與李秀寧沿著宮道,緩緩走去太極宮。
秦王府,謝叔方領著長林軍進入猛攻承乾殿,杜如晦與侯莫陳旭已經被迫退守主殿。
秦王府內早已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尉遲恭策馬來到秦王府大殿前高喝道:“秦王謀逆,陛下已然下敕,凡是跟從秦王將軍士卒,只要棄械,歸順朝廷,既往不咎,原職錄用。若是執迷不誤,立殺不赦!
秦王府內頓時傳出震天的歡呼聲。
長林軍和東宮六率將士面面相覷,馬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承乾殿內,杜如晦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嘴里喃喃的道:“還是敗了!”
侯莫陳旭滿身是血,他的八百僚人狼兵已經損失殆盡,身邊已經不足百人士兵。
杜如晦望著侯莫陳旭苦笑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你們降吧!”
說著,杜如晦拿起一柄鮮血淋漓的橫刀,橫在脖頸上,就要自刎。
然而,杜如晦無論如何用力,橫刀都不能前進分毫。
杜如晦扭頭一看,發現侯莫陳旭正死死的抓著杜如晦的手中的橫刀,杜如晦憤憤的道:“侯莫陳旭,讓我去死!”
侯莫陳旭露出慘白無力的笑容,道:“我們死戰一個時辰,確保秦王府不失,也算對得起秦王殿下的知遇之恩。此戰,非戰之罪,我們必須留下有用之身,否則秦王殿下將會死不瞑目!”
杜如晦望著侯莫陳旭冷笑道:“無稽之談!”
“杜參軍,你也不想想,秦王妃與世子還在清林里,若是我們全部都死,何人還能照拂他們?”侯莫陳旭想了想道:“我們必須活著,想方設法讓秦王妃和世子可以活下去!”
杜如晦恍然大悟。
侯莫陳旭拔出刀,望著周圍幸存的殘部道:“沖出去,否則咱們都死!”
很快一百余名僚人狼兵舉著盾牌,潮水般涌將上來,人擠人,人挨人地疊在一處,猶如一個巨大的人肉沖車,狠狠撞在長林軍陣中,原本興高采烈的長林軍士兵與東宮左右清道率士兵,被撞得飛了出去,長林軍和東宮左右清道率的包圍圈頓時出現一個大口子。
數十名秦王府仆役、下人、甲士趁勢沖了進來,他們中間有幾輛裝載著棉被褥的大車,棉被上澆上火油,燃燒著兩三丈高的火頭,將長林軍將士沖得節節敗退。
還有一些宮娥宦官在秦王府宮殿里到處放火,不消片刻,秦王府就陷入一片火海。
秦王府大亂,原本巨大的人肉盾陣,終于被長林軍圍殺一空。
謝叔方清查死尸,臉色變得鐵青:“沒有杜如晦,也沒有侯莫陳旭……留下的都是小魚小蝦……”
尉遲恭道:“謝統軍自己向齊王殿下解釋吧!”
李淵最終扔掉手中的橫刀,而長孫無忌早已變得血流如注,不過長孫無忌看上去非常嚇人,實際上并沒有受多大的傷。
李淵憤憤回到甘露殿。
他被寒風凍了一夜,身子疲憊不堪,最終還是病倒了。
李建成接管事后處置事件。
六大相國就在甘露殿內商議著。
裴寂率先道:“秦王可以率軍進入太極宮,不是一個常何可以做到的!”
陳叔達嘆了口氣道:“左大將軍劉弘基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李建成道:“本宮提議,立即免去劉弘基左衛大將軍之職,褫奪其爵,免為庶人,下大理寺問罪!”
蕭時文沉默著,沒有說話。
封倫急忙道:“臣附議!”
陳叔達道:“臣附議!”
宇文士及道:“臣也附議!”
裴寂道:“老臣也同意太子殿下的決議,先免去劉弘基的左衛大將軍之職,只是此職不能空缺……有何人可以出任?”
李建成道:“此次巨變,多虧陳大將軍,本宮提議,中書擬旨,冊封陳應為驃騎大將軍(從一品武散官最高)兼領左衛大將軍、左武候衛大將軍,東宮太子太保!”
顏師古在湖邊石桌上,匆匆寫好敕命,蓋上玉璽,而后,六位宰相,依次將三省印信,和自己的私人印信逐一蓋上。
李建成將敕文交給尉遲恭道:“趕緊拿著這份敕文,去接管長安城防,越快越好,早點穩定長安!”
長安城漸漸恢復了秩序,韋挺帶著一隊侍衛押著房玄齡與段志玄,得意洋洋的前往大理寺。
房玄齡在前面走著,笨蛋的枷鎖,讓房玄齡舉步維艱。
韋挺上前推著房玄齡,喝道:“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房玄齡一臉死灰,不言不語。
大理寺戴胄升堂,韋挺將一封敕命交給戴胄。
戴胄接過敕文,望著房玄齡與段志玄,冷冷的道:“這里是大理寺,犯人已經送到,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韋挺正想呵斥戴胄。
戴胄怒視韋挺。
韋挺怏怏擺手示意眾人離開。
戴胄領著獄卒,走進牢房。
戴胄道:“來人,把房玄齡的鐐銬打開。”
獄卒喃喃辯解道:“他是欽犯。”
戴胄冷聲喝道:“叫你們打開便打開。
獄卒只能上前打開鐐銬。
戴胄躬身道:“玄齡先生天下名士,有什么話需要本官轉告么?”
房玄齡緩緩搖頭,頹廢的躺倒在旁邊的稻草席上,目光呆滯的喃喃道:“成則為王敗則為虜。”
清林里,陳家堡巨大的浴池室。蒸汽升騰,陳應躺在浴池里,享受著熱水的浸泡,在寒冬臘月,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享受,陳應舒服的呻吟出聲。
然而,突然間陳應感覺到了不對勁。浴室的蒸汽中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這個黑影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仿佛是一頭大猩猩。
陳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不知什么時侯浴室里出現了一個意外的人——虬髯客。
張仲堅還真沒有跟陳應客氣,一邊脫著衣服,一邊笑道:“還是陳兄弟會享受!”
張仲堅脫得赤條條的,撲通一聲跳入大池里。
陳應不禁臉色一紅,好在蒸汽縈繞,張仲堅沒有發現。
多虧這次陳應沒有與諸女浴室之中做著不可描述的事情,否則這次肯定虧大了。
陳應本來發怒生氣,望著張仲堅一臉疲憊的樣子,陳應欣喜的問道:“張大哥,你找到美洲了嗎?”
“找到了。”張仲堅嘆了口氣道:“還真是九死一生,十一艘船一千多號人去的,回來的時候不足四百人,七百多人沒有回來!”
陳應深知這個時代遠洋探險的危險,在這個時代用木帆船遠洋,危險系數不低于后世的航天飛機。
陳應急忙問道:“我讓你找的東西,你找到沒有?”
張仲堅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有的找到了,有的沒有!”
陳應又急切的道:“都找到了什么,快帶我去看看!”
“急什么東西帶來了,又沒有長腿,自己不會跑”!張仲堅笑道:“先讓我舒服會,泡會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