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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朕若想殺你你的腦袋焉能安在

  “關中長安,現在的情勢,與我們得到的情報,并不一樣,你必須給偉大的頡利可汗做出解釋!”步鹿根感受著脖頸上冰冷的寒意,望著宇文化及眼中凌冽的殺意,他終于慫了。用詞雖然生硬,但是態度卻軟了下來。

  宇文化及淡淡的道:“你懂個屁,這只不過是假象!”

  “假象?”步鹿根滿臉狐疑的道:“這些長安一張大餅不過兩文錢,酒可以隨便喝,肉可以隨便吃,這就是你們所說的饑饉遍野?”

  步鹿根的話語,仿佛一柄鋒利的匕首,刺痛了宇文化及內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糧食戰爭是宇文化及最得意的杰作,關中今年因為干旱,糧食欠收是必然的。早在去年輔公祐叛亂的時候,宇文化及就猜測到,江淮軍叛亂的問題,會與河北劉十善之亂一樣。

  明面上是劉十善與輔公祐野心勃勃,事實上,根原卻是河北世族門閥與江淮世族門閥,與朝廷討價還價,這件事情,最后還是在擺在桌面上去談判。

  所以在那個時候,宇文化及與關中世族門閥就秘密展開合作,當時宇文化及的計劃是李世民與李建成兩敗俱傷,最終皇位就便宜了李元吉,在這個情況下,大唐就會東晉一樣,成為世族門閥的傀儡,皇帝只是寺廟里的菩薩,一個擺設。朝廷大權、軍權與財權,全部掌握在關中世族門閥手中。

  宇文化及的計劃是不錯的,可是結果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李世民居然失敗了,陳應挺身而出,一個阻止了房玄齡與段志玄拿下南衙,控制政事堂,而作為李世民準備用來控制長安的囚徒軍,還沒有來得及成軍,就被扼殺在萌芽中。

  李世民失敗了,李建成成了新皇帝。宇文化及與關中世族門閥只好將計就計,以做空糧市市場,三四百萬李唐朝廷根本的百姓作為人質,逼迫朝廷向關中世族門閥讓步,形成關中大唐宰相出關中的政治格局。

  只不過,陳應甚至比魏征、房玄齡更加敏感,同樣將計就計,在關中世族門閥布局的時候,同樣也在布局,結果倒好,關中世族門閥吃了一個大悶虧,損失慘重。

  長安和關中如今的繁榮,都是建立了關中世族門閥的血肉之上,這讓關中世族門閥不僅憤恨,而且更加痛恨,發動兵變,他們自然不敢,可是暗中做些手腳,比如東突厥缺少糧食,他們支援些糧食,東突厥缺少兵刃和甲胄,他們可以提供這些幫助。

  宇文化及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來跟步鹿根合作。只要頡利可汗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攻破靈州,沿靈州而下,直入關中,將會暢通無阻。

  對于宇文化及的這個承諾,步鹿根督嗤之以鼻,不以為然的笑道:“好話誰都會說,但是我們突厥人雖然是你們眼中的蠻夷,但絕對不是傻子!”

  宇文化及道:“你想怎么樣?”

  步鹿根淡淡的道:“五百萬斤鋼鐵,或十萬套鐵甲,十萬柄橫刀……”

  步鹿根一下子獅子大開口,要了足足可以武裝二十萬軍隊的裝備,這些裝備的價值,早已超出了關中世族門閥的財力支持,如果關中世族不在糧市做局中,損失慘重,這些錢糧,他們還真能拿得出來,然而此時別說二十萬軍隊的裝備,就連十萬軍隊,五萬軍隊的裝備,他們也拿不出來。

  宇文化及搖搖頭道:“這根本不可能,我們最大的讓步,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攻破靈州以后,以原州以南,所有州縣可以完整的交給你們!”

  步魯根搖搖頭道:“給或不給,都是一個樣子,就算不給,我們突厥勇士也可以去用手中的刀子搶!”

  “搶?”宇文化及眼中閃爍著殺氣,如同狼一樣的目光盯著步鹿根,冷笑道:“愿意給你們,你們可得到,不愿意給你們,你們連一粒糧食都得不到,到時候一把火燒掉,你們照樣寸步難行!”

  經過半天時間的扯皮,宇文化及最終同意向頡利可汗供應三萬套甲胄,以及三萬軍隊的裝備。

  東宮的侍者婢女,在鄭觀音的指揮下,忙碌地布置元酒宴,

  鄭觀音望著眼前密密麻麻,來來去去的宮人,一陣頭暈。

  鄭觀音有些不悅的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的道:“四弟,明日的酒宴,用不了那么多下人,你府上過來幫忙的那些婢女,都可以回去了。”

  李元吉笑道:“還是再呆幾天,等酒宴過去再說。這是陛下,第一次宴請百官,況且也是第一次宴請李靖,馬虎不得。”

  鄭觀音泄氣的垂下肩膀,無奈的嘆了口氣。

  李建成原本準備任命陳應為靖北兵馬大元帥,統帥大唐十二衛主力,外配合、涼州大總管府、靈州總管府、河東總管府以及安東總管府、西總管府等四十五萬大軍,準備北上征討突厥,一勞永逸結決突厥的歷史遺留問題。

  只不過,陳應拒絕了這個任命,并且舉薦李靖擔任靖北兵馬大元帥,包括他自己在內,天下兵馬全部歸其調配。

  李建成想來,陳應可能是擔心自己立功立的太多了,害怕功高震主,所以讓給了李靖。李建成斟酌再三,決定同意陳應的提議,這當然也是對陳應的保護。

  其實,李建成也是想差了,陳應當然不是不想當這個靖北大元帥,而是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兵神韓信,并不是所有的將領,都可以指揮數十上百萬大軍。

  率領數萬軍隊獨擋一面,陳應絕對不含糊,而是讓陳應獨立負責,從西域到安東,長達萬里的戰線上,十二衛又十六軍共計三百余折沖府,超過大唐三分之二的野戰部隊,還真不是陳應可以指揮得下的。

  李建成命令李靖回京述職,其實也是商討此次北伐戰爭。李靖到來,李建成設下大宴,宴請文武百官。

  殿中監手捧名冊依次高聲叫著官員的名字,抑揚頓挫的道:“魏國公,大司空裴寂上殿!

  裴寂施施然走進大殿。”

  裴寂躬身向李建成施禮道:“臣裴寂,拜見陛下!”

  李建成點點頭道:“老相國免禮!看座!”

  黃門內侍將裴寂引到案幾后坐下。

  殿中監再次高唱道:“宋國公,尚書右仆射,蕭瑀上殿!”

  “梁國公,驃騎大將軍、左武候衛大將軍陳應上殿!”

  “衛國公,涼州大總管,冠軍大將軍李靖上殿!”

  李靖進殿,眾臣濟濟一堂按秩序落座。

  李建成看著眾臣到齊,高舉酒盞道:“今日朕設宴,諸位愛卿盡管暢飲!”

  百官轟然舉起酒盞。

  百官笑語殷殷推杯換盞。

  喝得臉面通紅的尉遲敬德,搖晃著站起身來,伸手指房玄齡道:“某家的爵位官職,那都是跟著陛下,一刀一劍殺出來的,你一個三姓家奴,官職卑微,爵位低淺,又是廢秦王的舊人,被赦免的罪臣,有什么資格,在宴席上,坐在某家的上首?”

  尉遲敬德將酒盞一摔,拔腿就沖向房玄齡。

  李道宗從斜刺里殺出來,將尉遲敬德一把抱住。

  尉遲恭隨手就是拳,將李道宗打了個烏眼青。

  正滿臉微笑吃菜的李建成,勃然大怒,將筷子,狠狠擲在地上。

  李建成怒吼道:“李安儼,將尉遲敬德,拉到天牢去,醒醒酒。”

  負責大殿警戒的李安儼忙不迭地指揮殿中武士,上前鎖拿尉遲敬德。

  尉遲恭喝得六親不認,揮拳擊打殿中武士。

  李元吉一副抱著看好戲的樣子,幸災樂禍。

  陳應看著這一幕,心中哀嘆一聲。

  尉遲恭的酒量他清楚,漫說喝下一杯酒,就算喝下整整一壇酒,也不至于如此失態,唯一的解釋就是,酒中有問題。

  眼看尉遲恭敢拒捕,李建成氣憤了,尉遲恭大發酒是掃的他的面子,李建成拍案而起,正準備下令。

  陳應急忙起身,端起一盆凈手的水,朝著尉遲恭的頭上澆水。

  尉遲恭激零零的打了一個冷顫,莫名奇妙的望著陳應。

  他正準備爭辯,陳應不容尉遲恭說話,劈頭蓋臉的罵道:“尉遲敬德,馬尿灌多了?給本大將軍滾出去!”

  尉遲恭順勢讓兩名殿中武士架著離開大殿。

  經過尉遲恭這么一鬧,酒宴自然進行不下去了,整個大殿在短短瞬間功夫,就被尉遲恭與眾殿中武士弄得一片狼藉。

  眾臣紛紛告辭,李建成鐵青著臉,憤然離席。

  陳應趁著眾人不注意,準備將尉遲恭喝下的酒拿起來,查看結果。不曾想,當陳應來到尉遲恭的案幾前的時候,卻發現尉遲恭的酒壇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倒在了地上,酒夜盡數灑在地上。

  陳應假裝不注意滑倒在地上,隨手用袖子沾起地上的酒水。

  魏征的眼睛雪亮,悄悄走到陳應跟前低聲問道:“酒有問題?”

  陳應點點頭道:“當然有問題,尉遲敬德是什么酒量,你難道不清楚!”

  說著,陳應扯下那塊沾了酒水的衣袖,遞到魏征手中。

  魏征隨即用手指在衣袖了蹭了一下,將手指放進嘴中,不一會兒,魏征臉色大變,喃喃的道:“烏頭、天南星、羊躑躅(又稱黃杜鵑)、附子、馬錢……好霸道的幻藥!”

  陳應推了一把魏征道:“快,去見陛下,遲了就麻煩了!”

  不過,當陳應碰到鄭觀音的時候,這才知道李建成居然憤然去了大理寺天牢。

  陳應與魏征臉色大變,急忙道:“走,去大理寺天牢!”

  大理寺天牢中,滿頭草屑的尉遲敬德,神情有些恍惚,就在這個時候,見李建成進來,趕緊將頭低下。

  李建成并不言語,只是在囚室里來回徐徐踱著步子。

  尉遲敬德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李建成怒目而視,竭斯底里的吼道:“還喝么?要不要再給你端幾壇酒來?”

  尉遲敬德一臉訕訕,繼續將頭低著道:“某家當眾失態,擾了陛下的酒宴,罪該萬死……”

  李建成看著尉遲敬德,心不甘情不愿的請罪,冷哼一聲道:“口是心非,是不是覺得受了委屈?”

  尉遲敬德悄悄抬頭,瞥了李建成一眼。發現李建成,依然面帶寒霜,趕緊低下頭道:“末將不敢。

  李建成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可知道,漢高祖劉邦,和韓信那一幫開國功臣的故事?”

  尉遲敬德搖晃著腦袋道:“臣……知道一點。”

  李建成淡淡的道:“燕王臧荼,在劉邦稱帝的那一年,被劉邦以謀反罪名砍了頭。韓信,劉邦稱帝的第二年,被逮捕,罪名同樣是企圖謀反,五年后,被呂后,處死于長安宮中,并且誅連三族……”

  尉遲敬德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愣愣的盯著地上的雜草。

  李建成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中殺氣越來越濃:“還有韓王信、燕王盧綰、趙王張耳、夏侯陳豨、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劉邦殺了彭越之后,將他的尸體,剁成肉醬,再派人,分賜給各位諸侯,和功臣品嘗……”

  尉遲敬德不安地抬起頭看著李建成道:“陛下可曾記得,玄武門之前那天晚上,在陳家堡府,向眾家兄弟,許下的諾言么?”

  李建成沒有回答尉遲敬德,而是繼續,緩緩在囚室里踱著步子道:“以前朕看史書,總覺得劉邦、劉秀這些創業之主,對待功臣的態度,過于冷酷無情,每每告誡自己,日后一定不能這樣做。可是朕現在,慢慢理解他們的心境了,那樣對待功臣,未必是他們的本意。”

  尉遲敬德憤憤地追問道:“陛下現在的作法,對弟兄們還不夠無情嗎?”

  李建成扭頭,瞇著眼盯著尉遲敬德道:“你沒有資格說我無情,老弟兄們,誰都沒有資格說我無情……朕若是無情,你的腦袋焉能安在?”

  尉遲敬德愕然無語。

  就在這時,魏征沖進天牢急道:“陛下,有情況!”

  李建成愕然的望著急忙而來的魏征與陳應道:“你們以為朕會殺了尉遲敬德?”

  陳應笑道:“沒有,沒有,陛下寬厚,怎么會如此!況且以陛下的睿智,肯定也發現了酒有問題,尉遲敬德平宿無論如何吹牛,但是他的酒量是公認的,今日才飲一杯馬尿,就丑態畢露,陛下也發現異常了吧!”

  聽到陳應的話,李建成這才恍然大悟。

  尉遲恭雖然對裁軍有些埋怨,但是經過陳應點播,他也意識到了軍中老弱太多,讓他們繼續留在軍中,一旦打仗,就是讓他們送死。縱然有些怨氣,也不至于如此。

  更何況,尉遲恭要想收拾房玄齡,何必趁酒宴上?雖然房玄齡身邊有十六名元隨禁軍侍衛保護,但是這些元隨禁軍侍衛哪里是尉遲恭的對手,別說十六人,就算一百六十人,他們也擋不住尉遲恭想殺房玄齡。

  陡然聽到陳應所說酒有問題,李建成這才臉色大變。

  魏征道:“尉遲敬德所飲的酒中有一股極霸道的幻藥!”

  李建成一臉嚴肅地看著魏征道:“果真如此?”

  陳應將半邊衣袖遞到李建成手中道:“陛下,可以讓太醫令查看一下,此酒中到底有何毒!”

  李建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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