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活到這個年紀,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正是因為比別人活得更久,他看問題看得比較透徹。
陳應這個人他早有耳聞,他是侯莫陳崇的孫子,算起來也算是和自己是平輩。在王景的臥室之中,關于侯莫陳應的畫像,足足有六十余幅。別看陳應瘦瘦弱弱,滿臉笑容,看似人畜無害。
然而,在陳應這個身體里藏著一頭可怕的魔鬼。
距離太原并不遠的雁門關,在武德三年的時候,被陳應一夜之間攻陷,事后,王景曾親自前往雁門關查看。
哪怕時隔離七年,王景仍舊無法忘記。一座老營口關隘飲水池塘里的景象,用語言根本就無法描述,百丈方圓的一個池塘里,被尸體擠得滿滿的,即便是這些人都已經死掉了,尸體依舊站立的池塘里,沒有空地讓他們倒下去。這些人身上毫無傷痕,他們全部窒息而死。但是更多的則是被燒成焦炭的尸體,還有被燒融化的鎧甲、盾牌、兵刃統統變成了鐵水……
王景得出一個結論,陳應好想殺人,有的是手段,而且讓人難以想象的手段。事后,搜集到關于陳應的情報越多,王景越是后怕不已。
人屠白起盡屠趙國四十五萬大軍,還用了足足兩個月時間。可是陳應對付統葉護可汗麾下的西突厥軍隊,僅僅用了三天。
太原王氏的西域商隊曾收留一名西突厥涼州之戰后幸存的悍卒,然而這名西突厥百戰悍卒,居然被嚇瘋了,大小便失禁,望見“唐”字軍旗,神使鬼差一般五體投地。
就在王景浮想聯翩的時候,王仁表忿忿的道:“叔祖,難道就這么算了,太原王氏的名聲就會因此毀于一旦!”
“名聲?”王景慘然的笑道:“陳應已經將殺人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難道可以相信,陳應遠在萬里之外,就可以殺人無形?”
王仁表依舊憤憤不平。
王景用毋庸置疑的語氣道:“傳我命令,太原王氏子弟,至今以后,不得招惹陳應以及與其相關的人員……”
王景的態度非常明確,懟不過陳應,該認慫就要認慫。做錯了事要認罰,挨打態度也端正。
王景還擔心下面的人會輕舉妄動,于是吩咐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我太原王氏自先祖以來,延續千年,昔日與我們太原王氏為敵的人,全部都成了一堆朽骨與黃土,然而我們太原王氏依舊興旺,老夫期待陳應不要這么早死!”
王仁表點點頭道:“忍他一時又何妨?”
世族與皇權之間的關系,永遠都是一團亂麻。雖然說世族門閥依靠世襲傳承,但是作為帝國的締造者與大股東,他們對于國家還有一定的責任心。
事實上,在門閥政治巔峰時期的魏晉南北朝時代,每當國家危難之際,都是世族門閥挺身而出,比如劉琨獨守晉陽十四年,中流擊楫的祖逖,東山再起的謝安等等。
不過,在盛唐時期。作為公司的股東,他們自然需要分紅。李唐的建立,就是山東世族門閥以清河崔氏與太原王氏為首的山東世族門閥鼎力相助。
可是,李唐坐穩江山之后,對于之前的承諾,全部丟到一邊,如果放在后世的一個大公司里,比如馬云創業十八羅漢,有一人就被馬云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開除掉,現在其實也是這么一樣的情況。
大唐發展到現在,已經不允許世族門閥出身的官員挑肥揀瘦的講條件了,必須統一思想,齊心協力,有人想掀桌子,李建成自然不愿意干了。
可是掌握著公司原始股份的股東,每一個都有著可以動搖總公司的實力,如果這些小股東聯合起來,架空李建成這個董事長也不是問題。
關鍵是有人想撤股,李建成原本非常擔心,現在反而不怕了。
有了安西這么一座特大銅礦,李建成有足夠的金錢可以支付原始股東的股份。
李建成與魏征、房玄齡、王珪、楊恭仁等在長安布局。
李建成望著政事堂的眾相國們道:“陳大將軍創辦大唐工業大學的模式,值得我們學習,通過大唐工業大學,陳大將軍可以源源不斷的培育出各類工匠,我們也可以創辦類似的學校,專門培養牧民官員!”
韋挺一邊給李建成斟滿茶水,一邊道:“陛下,位于皇家內苑的皇家軍事學院,已經培養了三百七十二名校尉,這些校尉在軍中表演良好,不弱于將門子弟!”
“術有專攻!”李建成點點頭道:“看來這是可行的!”
李建成望著魏征道:“玄成,你有計策嗎?”
魏征望著房玄齡道:“昔日廢秦王招攬幕僚,號秦王府十八學士,陛下何不在設弘文館學士?”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玄武門之臨湖殿一直空閑著,不若征辟天下才俊,入臨湖殿觀政,受以學士之名,名為北門學士!”
歷史上,李治后期,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武則天以皇后的身份,臨朝處理朝政。她非常清楚,自己深居后宮,要想駕馭整個國家機器,還需要建立一支屬于自己的親信力量。當年曾為她爭取皇后地位出過大力的親信們,十多年來,大都被淘汰殆盡了,只剩下李績、許敬宗兩人,也已是風燭殘年,不久于人世了。因此,武則天準備重新建立一支新的力量,作為自己治國安民的工具。武則天從左、右史和著作郎中,物色了一批才學俱佳的文人學士。這批文人學士被特許從玄武門出入禁中,時人稱之為“北門學士”。
武則天“以修撰為名”,把這些文章高手召入禁中之后,編寫了一批署武則天之名的著作,如《列女傳》、《臣軌》、《官僚新誡》、《樂書》、《少陽正范》等。
武則天建立的“北門學士”,名義上是修撰著作,實際上是武則天的智囊班子,武則天密令他們參決朝政,“以分宰相之權”。這批“北門學士”組成的智囊班子,為武氏造輿論、定主意出了很大的力。
李建成北門學士卻與武則天不同,這批“北門學士”擇以寒門或庶族出身,準備對于世族,讓他們打著修撰的名義,暗中對付世族門閥。
世族與庶族之間的天然鴻溝,讓他們完全沒有聯合的可能。
這只是解決了上層的管理問題,但是州縣地方官員依舊缺口非常大,李建成又想起陳應在軍中的“識字班”,陳應規定軍中各個級別的軍官,都必須識字,像校尉級別,必須獨擋戰術級別的任務,需要可以看懂軍令和輿圖,這個識字班不僅教導那些官員識字,也同樣教導他們戰陣之法,別看陳應快速可以成軍,就是因為手底下有一大批優秀的軍官。
想到這里,李建成成立了以培養州縣官吏勝任州縣官員的學院,這個學校的性質類似于后世的黨校,專門進行在職培訓。
身在安西的陳應還不知道,在他這個異世蝴蝶的影響下,李唐朝廷已經偏離的歷史的原來軌道。
在歷史上,李世民雖然建立無數功勛,以及被尊稱為天可汗。然而,他與世族門閥的斗爭,卻是以失敗告終。
唯有武則天獲得了勝利,最終的勝利。
李建成開始針對性的布局,哪怕天下世族全部撂挑子,他也絕對不妥協。
李建成始終相信陳應的話:“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做官的人多的是!”
陳應的托馬斯小火車依舊呼呼啦啦的開著,原本計劃有七個時辰的路程,卻陰差陽錯出了問題,由于技術問題,火車在距離龜茲大約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拋錨了。
技術人員正在排查問題,而停下來的火車,與尋常的房舍并沒有什么其他區別,反正現在天氣不熱不冷,正是難得的好天氣。
在這荒山野地里,陳應的親衛四下散開,用弓弩打到不少野味,特別是黃羊,簡直成災。黃羊剝皮之后,用水清洗一番,架在火上燒烤著,香氣撲鼻。
陳應與李秀寧等女對坐野炊。
李秀寧不勝酒力,返廂內休息,李道貞與楊蓉則豪飲起來。
陳應看著楊蓉被李道貞灌得不醒人事,樂得呵呵大笑。
何月兒喝了一大口酒,壯著膽子來到陳應身邊道:“陳郎,我不美嗎?”
陳應醉眼朦朧的打著哈欠道:“怎么會,你要是不美,天下間至少九成的女人不用活了!”
何月兒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因為害羞,臉上紅紅的仿佛涂抹了一層胭脂,她問道:“那陳郎……為何對……奴……不理不睬!”
陳應道:“媵,本意是送嫁的意思,可能是侍臣或者婢女,你讓我把你當婢女還是侍臣?”
何月兒呢喃道:“我……”
陳應笑道:“你是開國侯之后,難到沒有想過堂堂正正嫁為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