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牛弩發射遠不如火箭彈發射那樣驚天動地。一只只六尺余長的弩槍,呼嘯著脫弦而出。
轉瞬之間,便有數百枚弩箭,火箭炮炮彈砸到了烽火山山上。
隨即,烽火山上就出現一朵朵絢麗的火花,每朵絢麗的火花,瞬間膨脹成一個個火球。小火球越來越大,快速形成一片片,一片片,一排排,一叢叢,形成了密得嚇人的烈焰森林,幾乎覆蓋了整座烽火山頭。
猛烈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爆炸的沖擊波裹著彈片、火焰以及無數碎石橫沖直撞,將針葉松推倒,或者連根拔起,將它所遇到的一切障礙物通通夷為平地!
一些樹木太過高大,爆炸沖擊波沒能將它連根拔起,但它也不好過,樹身上轉眼之間便釘滿了彈片,更嚇人的是,爆炸沖擊波掃過,樹冠火炬般熊熊燃燒起來,那些樹葉明明是冰雪覆蓋,明明是青翠欲滴,卻燒得噼啪作響!
李嗣業望著這一幕,膛目結舌。
就連陳應也感覺頗為意外。
他可以舉著雙手,用個人和全家的名義發誓,這絕對不是他悄悄打開的金手指。事實上,這是陳家堡匠將監帶給他的驚喜,可以說得上驚悚。
早在武德七年的時候,陳應讓工匠制作出了顆粒式黑火藥,并且成功制造出了可以燃燒式的手擂彈。
盡管在玄武門之變的當夜,這個手雷彈還立下的大功,讓陳應一個人威震住了李世民麾下一千多名秦王府護軍,并且成功掌握住了太極宮南衙的局勢。
不過,陳應對這種依舊明顯直接點燃的引爆方式深為不滿意,別說不滿意,可以稱得上是深惡痛絕。
在陳應的記憶中,手擂彈應該是直接拉環,然后引爆,投擲出去,殺傷敵人。所以,拉環引信成了將作監重點研究的方向。其實,陳應如果想解決這個問題,非常容易。
比如火柴,火柴上面的火柴頭其實就是易燃入燒的紅磷與硫。如果把這兩種物質弄出拉環的模樣,就可以做到拉環引信。不過,陳應并沒有想起這一點。
被愁壞的工匠們日思夜想,終于想出了一個非常笨的笨法子,在手擂彈的手柄處,制造一個鋼套,中間放入一根帶滿毛刺的銅條,銅條與鋼套中間,塞入火石、火藥以及磷、硫磺、硝以及碎瓷屑。這樣以來,一旦拉動銅條,銅條與中間的填充物就會發生劇烈的摩擦,而摩擦過程中,就會將易燃物點燃。從而做到像陳應所說的那種拉環即可引爆手擂彈。
現在猛虎義從的擲彈兵團,已經全部換裝了這種拉環引爆的手擂彈。
陳應自然不會吝嗇,給予了參與研發了所有工匠,按照貢獻大小,分別獎勵他們三百貫至八千貫不等的巨額獎勵。
這些受到鼓勵的工匠們,更是腦洞大開。將腦洞放在了比較成熟的八牛弩上面。八牛弩弩箭的箭鏃傷害力太低,了不起依靠動能殺傷三至五人。可是,換作提煉的火洞,按照弩箭的同等重量,就可以形成五步方圓的火海,如果放置同等重量的火藥,那么殺傷力將增加到十倍甚至以上。
于是,工匠們開始大動腦勁,他們將箭鏃也采取這種拉環引爆的方式,只是手擂彈稍為不同的是,手擂是往外拉,而弩箭則利用弩機巨大的慣性,撞擊力,往里面捅。也是同樣是摩擦引爆的方式,火箭的箭桿,不再是拓木桿,而是采取了中空的鋼管,里面裝上提煉的火油,或者是火藥。
這雖然不是陳應大開金手指,不過效果卻是一樣的。
隨著一枚枚八牛弩弩箭帶著弧度,飛向烽火山,烽火山變成了煉獄,不知道多少高句麗士兵被卷入大火中,尸骨無存,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困在大火中掙扎呼號,然而,還有誰救得了他們?又有誰敢沖出已經變成整個烽火山?
好在,八牛弩的射程有限,八百多步的射程,充其量才能抵達山腰位置。
然而,被無數枚弩槍引燃的烽火山,火燒連營已經無法逆轉。
正所謂風借火勢,火借風威,烈火越燒越大。
位于山頂的淵蓋蘇文雙目盡赤,揮舞著橫刀沖著山下大吼道:“卑鄙!無恥!有種就上來打啊,光躲在山下算什么本事?你們這群懦夫,啊……”
他一邊吼一邊揮著橫刀胡砍亂劈,狀若瘋狂,他真的要被氣瘋了!
原本,他在得知唐軍橫渡大海,從浿水登陸。正如蘇定方猜測的那樣,淵蓋蘇文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烽火山,這是高句麗唯一可以阻擊唐軍進攻平壤城的機會。
于是,淵蓋蘇文就自告奮勇,率領三萬余名高句麗將士,埋伏在烽火山、大城山中,準備趁唐軍自海浦進攻平壤城的時候,給陳應來一個兩面夾擊。
事實上,陳應早在海浦的時候,淵蓋蘇文早已派出斥候偵察陳應的動向。
只是,淵蓋蘇文被陳應的假動作迷惑了,陳應在海浦打造了一出準備構建永固式軍營的架勢,這樣以來,陳應短短時間內恐怕不會進攻平壤,至少三五天內他需要收縮兵力。
正如拳頭打人,必須先把拳頭收回來,集中力量,才能中創對手。
只是,陳應明顯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當淵蘇蓋文調集更多的兵力埋伏在平壤城西面的山區時,陳應趁夜對烽火山、大城山以及牡丹峰一帶展開夜襲。
當然,陳應并沒有命令部隊連夜攻山,這樣的攻山效果,只是以卵擊石,除了初期還能占一點便宜,一旦高句麗伏兵發覺,陳應只能強攻。
可是,陳應根本就沒有攻山的意思,他使用這種新式的火箭,用火藥和火油,將這三山全部變成火山。
淵蓋蘇文幾乎咬碎了牙齒,但是看到弩箭不斷從山下飛來,每一枚弩箭落下都是血肉橫飛,他意識到這場伏擊戰沒有辦法打了。
淵蓋蘇文咬咬牙,建議大家放棄伏擊,撤往平壤。
這一建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支持,高句麗伏兵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離埋伏的山區,逃離唐軍八牛弩的有效射程,狼狽不堪的朝下平壤撤去。
撤退的路上,每個人都心情沉重,西三山是他們唯一可以借助的地利優勢,一旦這個優勢失去,他們還有希望嗎?
特別是險峻如烽火山的兵家必爭之地,已經變成了火山,被唐軍這燒得凈光只是時間問題。
連大山都是這樣,平壤城還有機會嗎?
小小的平壤城很可能會被唐軍炸平,城里儲備的糧草和軍械也會化為烏有……
終于到了快要天亮的時候,淵蓋蘇文率領殘兵敗將抵達了平壤城遠不足五里的地方。
這是一大片坦蕩的平原,也是開闊地。
望著遠處的平壤城,淵蘇蓋文心頭不安起來。
特別是回頭望著身后不足兩萬殘兵敗將,他對高句麗的未來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在這時,他的眼皮開始狂跳起來。
遠處的雪堆似乎在動。
不錯,淵蓋蘇文并沒有眼花。
那些雪堆就是在動,準確的說,這些雪堆都是唐軍將士的偽裝,扯在雪色偽裝服,露出偽裝下的真容。
淵蓋蘇文駭然四顧,卻只見整個軍陣巋然不動,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岳。唐軍人數不多,大約三四千人。不足淵蓋蘇文麾下的四分之一。
黑色的旗幟,黑色的盔甲,排在最前面的是唐軍弓弩手,弓弩將箭鏃放進箭槽內,早已引箭待發。而弓弩手后面的橫刀手,則整齊的拔出橫刀,整齊的拍擊著盾牌,發出一聲聲充滿暴戾氣息的嗥叫:“殺,殺殺……”
這種鋼鐵般的聲音,讓人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一千多年前,戰國時期,讓人膽寒的秦軍就是這樣森然列陣,發出“殺殺殺……”的怒吼,隨后弩箭如颶風般暴射而出,山東六國軍隊一排排的倒下,死傷枕籍,尸橫遍野,往往還沒跟秦軍短兵相接,便已經被射倒了三分之一。
果然,正是淵蓋蘇文所想的那樣,不待他整理隊形。唐軍的弓弩手率先出手。
一出手就是絕殺。
“咻咻咻……”
密如蝗蟲過境般的箭矢,帶著湛藍色的金屬光芒,朝著高句麗的軍隊籠罩而來。
陳應此時還不忘教導兒子。
“大郎,看到沒有。打仗,從來不需要用計謀,無論有多少敵人,一個字,就是懟!”陳應揚起手中的橫刀,虛空一辟,大吼道:“給本大將軍碾死那幫雜碎!”
李嗣業很是無語。
心中暗想,你這還叫不用計謀?那什么才叫用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