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
退走的妖潮被牧云劍城及八百御劍弟子擊的潰不成軍落荒而逃。
鑄劍城城門也已開始清掃重修。
身為昆侖七十二奇峰劍閣掌門人,天下如今最輝煌耀眼的牧云劍城沒有理由不認少城主劍浮沉為同門師弟。只是這位白衣少城主似乎沉浸在喪父之痛中,獨自躲在后山劍爐山洞,不愿理會人和事。
不過值得一提的,還是月氏兄妹與那蒙眼男子月影徒的一場重逢。當你認為已故之人突然有一天出現在面前,那種驚喜是無情天最憐憫的恩賜。
看著小七與四弟重逢,月三人終于如釋重負。十年了,到今天他才真正可以將小七親手托付。
他沒有理由低落,因為那個人是小七最合適的歸宿且唯一之選。
可他還是覺得心中沉悶,所以找了離落與江滿樓同醉。
待第二日清晨時,白衣劍浮沉出了劍爐,宿醉的同袍也已清醒……所有人不約而同聚在城主府的議事正堂,而后黑衣銀發的洛長風出現門前。
少城主白衣劍浮沉坐主席之上,看著左右兩側若有所思的一眾沉默,率先打破凝滯的氛圍:“經此一役,我想諸位與浮沉一樣,也意識到異族卷土重來之勢的嚴重。”
都是江湖兒女,對于在座的眾人,劍浮沉沒有說那些感激不盡涌泉相報之類的‘肺腑之言’。正如所說,一切起源在異族。
為報眾人千里馳援鑄劍城之恩,他能做的,便只有除異。
負傷在身又毫不忌口暢飲一宿的江滿樓面色仍有些慘白。不過無論任何時候任何狀態,似乎都無法改變他的習性:“錯了。”
劍浮沉目光移來。
洛長風等人也相繼望著江滿樓。
提兵山主忽然笑道:“萬年復現的異族禍患,本山主從沒輕視。只是天下諸公尤沉睡夢中而已。”
江滿樓此話不假。
十年里異族滲透,他是第一位真正意識到隱患的人。否則也不會讓柳十三稍信風雪銀城,欲與洛長風商榷亂世劫降臨前的應對之法。只是后來被諸事耽擱,才讓異族有機可乘,幾乎暗中侵吞天南。
不過要數亂世劫危機體會最深的,還是洛長風。
江都城外棋開大世,成為天九刃前輩所選天命之人,洛長風肩上便一直壓著沉甸甸的蒼生重擔。
無奈他閱歷有限,對亂世劫知之甚少,苦不知如何實現所謂天命之人的價值。
再加上這些年里,書院老師院長與天下寥寥可數的幾位圣人至強者相繼隕落,無人維持天下平衡,導致戰亂頻生內耗不止雜事繁多。即使有心素凈異類,也無瑕分神,只得放縱滲透的異族肆無忌憚。才有了大鬧風雪銀城刀劍會,以及天南鬼谷林、羿神宗、萬獸門、鑄劍城的相繼遭劫。
洛長風沉思后說道:“我覺得,重點并不在于如何號召各路強者應付亂世時的異族大軍。我們要致力的,應該是尋找在萬年之期到來前結束這場浩劫的方法。”
離落接著道:“亂世源起異族,異族自天西滲透。最好的方式莫過于將異族阻隔在破碎世界里。只要將口袋扎實,那么已經入界而來的異族先鋒軍便無后援,徹底消滅不是難事。”
莫相期曾在天機樓看到祖父天機老人留下的些許手札筆記,想起一個詞:“補天?”
江滿樓說道:“世間若有補天法門,天西也不會有鏡中緣破碎世界的存在,更加輪不到我們這一輩。”
一直沉默渾身劍意逼人的牧云劍城忽然開口:“我想,齊集七部天圖或許能找到辦法。”
鈞天七圖在十數年前是極為敏感的話題,它的出現,總能掀起無數殺戮與血雨腥風。無論圣人或普通修行者,都欲一睹真容,更加不擇手段想方設法據為己有。
洛家也因此遭來滅族,可見其誘惑。
十數年后,今非昔比。在亂世劫背景下,七部圖錄似乎更多被賦予了嶄新的使命與意義。它的擁有者再不能置身事外,而需要以此承擔蒼生之重任。
尤其知曉洛長風江都城外棋開大世經歷的人,比如說十子同袍,則更加深信一切自有定數與天命所歸的說法。
無論過程如何,有過多少波折,最終七部殘圖的歸屬都是注定。
這是大勢所趨下的命。所以鈞天七圖的下落,也就不再那般血腥,反而多了幾分神圣。
洛長風看了牧云劍城一眼:“這也正是我所想的。”
江滿樓說道:“所以接下來就是大家消息互通有無,共同查找其余幾部天圖下落了?”
堂內眾人皆點了點頭。
少城主劍浮沉又道:“如今絕云嶺被異族說服,在天南境總歸是個隱患。今次遭敗,難保日后不會卷土重來。而且妖族之中強者眾多,算上鑄劍城在內的各勢力皆難自保。依我之見,眼下天南可組建聯盟,共御妖族。”
江滿樓贊同:“這個可以有!可,誰來起頭?”
劍浮沉說道:“鑄劍城雖與世隔絕,卻也知天南七盞茶莊之名。聯盟若以七盞茶為首,想必無人不服。”
想起那位一生都將心思撲在商業里的岳父大人,江滿樓頓感艱難。還不待開口,正對面的離落似乎看出他所想,便搶先激將說道:“這件事就交予咱們提兵山主負責。你是七盞茶莊乘龍快婿,組建天南聯盟再合適不過。”
一時間十數道目光不約而同匯聚在江滿樓身上。
這種時候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毫不猶豫,原本修為不足已淪為話柄,總不能真讓這群家伙小瞧了自己:“那是自然!”
眾人會心一笑。
洛長風又道:“還有一事。”
牧云劍城與洛長風又想到一處:“妖帝。”
洛長風說道:“是妖帝。”
月三人說道:“十年前天機老人與白知秋聯手驚瑞屠魔,帝御天圣殞,妖帝重傷南歸至今未露一面,便是天機閣也無法查證其傷勢具體如何。”
洛長風說道:“所以我打算走一趟絕云嶺。”
江滿樓蹙眉:“你想摸清妖帝的狀況,未免太過犯險。絕云嶺是何種地,妖族世世代代棲居,真的論起實力,又豈是那圍城妖潮能夠概括?甚至比起帝王盟也不會弱了多少。你若暴露,便是請來十天顯圣也無能為力。”
江滿樓不是危言聳聽。
在座眾人心知肚明,妖族麟凰所率圍攻鑄劍城的群妖不過是冰山一角。六百里絕云嶺藏龍臥虎,那些血脈高貴的真正大妖絕不在少數。昔年便是邁入神引境界的圣人,如非必要,也絕不輕易踏足絕云嶺。
洛長風縱使身懷浣花洗劍圖,手握屠刀,也無勝算……
好在他并不是真的一人一刀殺入絕云嶺。
他只是混入其中一探究竟。
不過為了安撫江滿樓強烈反對的情緒,洛長風還是透露了一個秘密:“我化劫了。”
是的,靈竅境停滯十數年,洛長風如今已邁入化劫之境。就在角斗場龍虎牢內,他重鑄心境徹底恢復記憶與修為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