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圣祭大典連城訣以三代弟子的身份從經天十二星手中奪得圣主之位以來,那功不可沒的守山神獸雷澤便擺脫了十二雷宮陣的束縛,化作一尊巨石獸像趴在神廟前瞌睡。
與廟中神像一般,享受著八百宗無數弟子的日常供奉,好不愜意。
可就在十月九日這天,神廟前鎮山神獸卻破天荒睜開了眼,那血猩的眼眸盯著前方,流露出大恐懼之色。
寒霧繚繞的天東因而開始雷鳴炸響,電閃不絕。
那是來自雷澤神獸的憤怒與警惕。
它在警惕著身穿青衣道袍,朝著神廟走來的一名十來歲少年。
十二星川里包括圣主連城訣在內的九金蘭望著天現異象心中隱約不安,便是東楚明王君澤玉也通過空間陣法從列仙庭趕到第九星川。
然后九金蘭齊齊現身神廟前。
圣祭大典之后代替十二星執掌天東八百宗的九位三代弟子被眼前看到的畫面震驚到莫名。
神廟前有一名青衣道袍看年齡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那少年生的俊秀非常,眉宇間散發著獨特的尊貴氣。
而此刻的少年正自撫摸著極為乖巧趴在地上的雷澤神獸。
是的,那是雷澤神獸本體,而非石像。
在這少年撫摸著它的腦袋毛發時,脾氣向來不怎么好的鎮山神獸雷澤大人卻溫順地像只貓兒。
它伏在少年身前,瞧見了連城訣與其八位師弟妹,然后鄙夷地瞪了一眼。
接著青袍少年回首。
這少年沒有一點兒修為波動,明明就是個普通人,可回眸的瞬間卻讓天東圣主連城訣與八位師弟妹目瞪口呆。
三息,不過三息的時間而已。
主宰著天東八百宗與東楚命運的九位師兄弟虔誠地跪在那青袍少年面前:“恭迎祖師爺歸來!”
十月九日的中州。
有人踏入十年前天機老人與白知秋聯手驚瑞屠魔一戰崩陷復又修建完好的帝皇陵。
擅闖之人同樣是一名少年。
但卻不是僅僅一名少年。
少年身后還有位纖細臂腕挎著百花藍,青絲披肩肌膚如雪的女子。昔年與帝御天剪不斷理還亂的南海百花仙赤裸著玉足,每每踏出一步,腳下似有漣漪蕩漾。
她看著面前曾埋葬那個男人的帝皇陵,又看著這轉世小少年。
百花仙心中嘆道:“十年不負所托,而今送君歸來。”
也是在十月九日,洛長風抵達菩提城。
菩提書院招生的消息僅僅十數天傳的天下盡知。
加上皇甫毅廣發請帖來者不拒,又言明天刀斷千劫會受邀出任書院行字門道師客卿,打消了無數人對書院重建后師資力量的顧慮。
所以冷清十年已久的菩提城在洛長風到達時,已是熱鬧異常,大有復現往日繁華的景象。
放任三個徒兒城中晃悠,洛長風與安紅豆則一路朝天香閣走去。
江滿樓執掌江家后,在菩提城的產業仍是由姑姑打理。
或許那位江家家主一直幻想著十子同袍手足有朝一日能再度相聚在這天香閣,十年里便一直沒有將入不敷出凋敝的樓閣撤去。
世事如棋。
原以為的癡心妄想,誰又能夠料到只因皇甫毅一張請帖,這一天竟真的來臨。
天香閣作為江家產業,江滿樓自然是最先到的。
他站在昔年十子同袍斗花魁的位置,扶欄眺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大堂,然后看到黑袍銀發的洛長風與一襲紅衣的安紅豆并肩走了進來。
洛長風下意識地抬頭。
江滿樓招了招手。
兩人會心而笑。
當然洛長風與江滿樓也沒有心思摻和。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都想著同袍再聚的他們兩人齊齊扶欄望大堂。
接著月三人入了樓閣。
江滿樓明顯有些失望地說道:“只有你一個?”
自打月影徒出現之后便決定將小七托付而徹底放手的月三人終于無牽無掛,打趣自己說道:“小七與四弟兩情相悅終成眷屬,我這三哥最后落得個無家可歸。實在沒了去處,想著或許書院能夠收留,我也不吝嗇任個行字門道師收些學生,這就來了。”
“你就不怕誤人子弟?”
冷冷的聲音傳自身后。
洛長風,江滿樓,月三人齊齊朝著天香閣門看去,已貴為兩界山魔門門主的重陽出現在三人視線之中。
“看來爭搶行字門道師位置的,不止我一個。”百年身的離落緊跟著重陽。
“你們搶吧,反正我是沒有興趣。”南希寒緊跟著離落。
“天心算應該能勝任易字門客卿。”沈天心緊跟著南希寒。
四人并肩上了樓。
江滿樓突發奇想說道:“重陽出身法字門,長風乃川字門,而我又是術字門……干脆大家也別做什么門主山主城主了,都留在書院擔任道師吧。千百年以后,放眼天下都是我們的學生。那種感覺,想想都覺得爽快。”
月三人接著說道:“只可惜書生不在,否則六字門還真就湊齊了。”
聲音剛落,樓下大堂有女子說道:“書生沒有,和尚倒是捉到一個。不過我家夫君怕是不能做流字門道師了,擔任書院院長倒還可以考慮。”
這女子的聲音傳入洛長風七人耳中,不可謂不熟悉,以至于他們腦海同時浮現了一道人影。
七人眺望而去。
難以置信的眼眸里,翎兒一手握著糖葫蘆,一手扯著李星云手臂,從天香閣外沖跳了進來。
翎兒抬起頭,望著閣樓。
望著百年身獨臂的離落,望著成熟穩重許多的江滿樓,望著似乎并無多少變化的重陽,望著沈天心與南希寒,望著滿臉笑容的月三人,最后視線停留在洛長風滿頭的銀發上。
在靈山的那些日子,翎兒聽著書生說了十年里洛長風的所有故事。方知原來大燕滅國后,洛長風一直替代公主守護著白樓門滿城的子民,整整十年。
看著洛長風的銀發,腦中仿佛浮現那座風雪不絕的銀城。
她想起了雪兒,心道:若公主知道你為她頃刻白頭,十年前亡國日,她斷然舍不得求死一躍啊……
頓時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