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本就鬧熱的鳳凰山頭,因為繁星的點綴,更是喜慶非凡。
寬達二十步的山道,白玉砌成的階臺,通往鳳凰山最高的鳳凰臺,可謂一覽眾山小,是宴客之處。
賓客絡繹不絕,流水一樣的禮品,由使役從另一條小道送下去。碰到那稀有的,便有使役唱報出來,誰家送了什么,賓主雙方也都有顏面。
“我說的你可聽到耳朵里了?”蘇星宇亦步亦趨地跟住燕離,不厭其煩地說道。
“你很詳細跟我說了采薇在家里的處境,要我想辦法幫幫她。”燕離聳了聳肩,“可是她又不在家過,蓮花座的首席,遲早要回蓮花座去的。”
蘇星宇冷下臉來,道:“你害她丟了南田莊,難道就想撒手不管了嗎?”
燕離失笑道:“我替她搶回南田莊,她又給送出去,你是怎么繞彎子怪到我頭上的?”
“她的那些個親戚,擺明車馬,就是要奪她的南田莊,是拿了燕子塢還有你的安危做威脅,她才就范的。”蘇星宇冷冷道,“若不是為了你,她至于連母親唯一的遺物都被搶走嗎?”
“這么樣說起來,好像確實是我的不是。”燕離笑著斜睨一眼,“十一,你說呢?”
“真是不美。”燕十一了無興致。
蘇星宇看到燕離吊兒郎當的樣子就來氣,怒道:“什么叫好像,本來就是,反正我不管,這南田莊無論如何,你也要幫她搶回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他的聲量很不小,引起了諸多的關注。他一手醫術高明,常駐白水城,來的賓客中,不乏他的患者,聽到他這樣說話,立刻就圍上來。
“原來是蘇大夫,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個就發聲問道。
“關你們什么事?”蘇星宇冷冷地道。
這發問的碰了個冷釘子,很是被削了面子,想到對方身份,也不敢發作,賠笑了一聲,走遠了去。剩下的自然也跟著散開,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
燕離沒想到此人醫術高明,脾氣也著實不小。這時到了山道口,眼前一閃,就出現了一個白衣赤足的少女,格格嬌笑道:“你幾個怎么走在一起了。蘇大哥,你莫不是專程去找小賤客說了什么吧?”
蘇星宇不很擅長撒謊,有些尷尬地摸著鼻頭。
“你,”顧采薇笑著望燕離,“你聽了什么,切莫當真,都不是什么大事情。”
“我什么也沒聽到啊。”燕離眨了眨眼,“我才從燕子塢來,有發生什么事嗎?
顧采薇笑道:“有事我自然跟你直說,難道我救了你那么多次,還會跟你客氣不成。”
燕離笑道:“是這樣的,客氣也不像你啊,當初你算計我的時候,可沒有心軟過,對吧?”
蘇星宇大怒,把燕離拉到了旁邊壓著聲音道:“你想反悔?”
“我答應你什么了,怎么就反悔了?”燕離只是笑。
“燕小子,你怎么才來,居然要我老人家來等你,真是越來越混賬了!”
更遠處一伙人走來,為首的是古海源,后頭跟著顧清幽、百里晴空以及柳木冰見。
幾個走來,看到燕離竟跟蘇星宇這么樣交好,很是驚訝,不知這二人幾時結交的。
“十一兄,別來無恙。”柳木冰見向燕十一抱拳笑道。
“是你。”燕十一認出了人來,“你怎不知我無恙,還用得著問嗎?”
“是,我多此一舉了。”柳木冰見不以為然道。
顧清幽走前幾步,視線在燕十一身上略作停頓,很快挪開,對眾人道:“來者是客,你們幾個都是認識的,便湊成一個席面坐,不妨事的吧?”
“不妨事不妨事。”眾人自然道。
蘇星宇不好再糾著燕離不放,只好放開他,并暗暗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你若不辦成這件事,我便將你瞞住采薇妹妹的事告訴她。”
“瞞住我?”顧采薇不知怎么就聽到了,似笑非笑地盯住二人,“你二人才認識多久,就有事情瞞住我了,難道這就是臭味相投?說吧,瞞住我什么了?”
“沒什么的,采薇妹妹,這是我從龍象山帶來的黑玉膏,是可改善肌膚維持容貌不變的上品藥膏,送給殿主做壽禮。”
蘇星宇笑說著拿出一個長條形的匣子來,遞給過去。
顧采薇接來,給了一旁的使役,使役接住,高聲喊道:蘇大俠豪贈黑玉膏做賀。一面拿去到山道口的登記處,記入禮單之中。
“喲,竟是黑玉膏呢!”
山道入口,牌樓下連接鳳凰臺的階臺旁邊的小徑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是鳳凰殿副殿主顧廷坤,說話的卻是顧云裳。
顧云裳早聽過黑玉膏的大名,只要涂抹一遍,就可長時間保持柔潤,使人看起來精氣神更加飽滿,非常的珍貴。她幾乎是小跑過來,從使役手中拿過了長匣子,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這是給殿主的壽禮,哪個準你動的?”顧清幽上去就橫奪過來,重新丟給使役。
“清幽,你怎么這樣,在客人面前就……”顧云裳氣壞了,“我不過就把玩一下,縱是想要,也定跟祖母請示過,你簡直蠻不講理的你!”
“好了,你也知道是在客人面前,給人看笑話嗎?”顧廷坤似乎也有些怒了。他向幾個客人拱手道,“見笑見笑了,鄙人顧廷坤,冰見姑娘跟百里大俠我是見過的,這位老前輩定是那位傳說中的天工巨匠了吧,真是失敬了。”
“不敢。”古海源隨意應付道。
顧廷坤先在燕十一身上停了些會,然后才望向燕離,笑著走過去,“這位一定是年紀輕輕,便厘定江北兩路之乾坤,建立燕子塢的燕十方燕大俠,真個一表人才。聽說還是劍庭新近崛起的天才劍客,藏劍峰的核心弟子。”
“不敢。”燕離也很隨意地應付道。
顧廷坤還是和氣地笑著,道:“日前我那不成器的老四被送回來,受了重傷不算,還中了毒,是可憐的。我只聽說,他是去南田莊,替小薇去巡查那些仆從有沒有用命,再查查賬簿,看看有無偷漏,沒想到慘遭橫禍,若不是蘇大俠醫術了得,恐怕今日再無喜慶。”
燕離憐憫地道:“那真是可憐的。究竟是誰,這么樣的狠心,竟將四大爺給打成這么樣一副慘狀,以我跟采薇的交情,自然是同仇敵愾的,且說給我知道,這便去教訓教訓他。”
“姓燕的,你裝什么傻!”顧云栽站出來叱罵道,“若不是你這個天殺的死貨,我四哥哥至于傷成這樣?你在南田莊到底對他做了什么,不順心打了便打了,竟還下毒,虧你還是名門子弟,簡直給道統抹黑!”
顧采薇神色微沉,道:“不是說好再也不提此事了?”
“小薇,”顧廷坤嘆氣道,“你是證明了南田莊還在咱們鳳凰殿的手中,舅父我才沒有帶兵去燕子塢的。但你看老四,傷成這副模樣,我若不給他討個公道,鳳凰殿還怎么在江湖立足?”
“說了不再追究,你怎么出爾反爾!”顧采薇氣得渾身發抖。
“小薇,”顧廷坤不悅道,“你四舅父受了這樣重的傷,你一點不心疼也罷了,怎么還幫著外人來駁斥我?”
顧采薇還要再說,忽然被燕離拉到了身后,“說的真是好,這才是統御全境的霸主——鳳凰殿所應該有的氣勢。副殿主請講。”
“講什么講,你先把手松開,拉拉扯扯成什么體統?”顧廷坤板起臉來。
“啊,不好意思,習慣了。”燕離恍然大悟,松開顧采薇的小手之前,偷偷地捏了下,又向她不著痕跡地擠了擠眼睛,后者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得暗暗嬌嗔著在他后背捶了一下。
蘇星宇敏銳察覺到二人的小動作,又是羨慕,又是苦澀。想著方才燕離的動作,自己就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做,就算有再強烈的義憤,若不挺身而出,別人所受的委屈也不會消減半點。想到方才路上不斷的糾纏,對方不溫不火的樣子,想是早有成算,不禁有些無地自容,
“您這么快就忘了嗎,”他繼續笑著說,“方才不是說到了打傷四老爺的兇徒,您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立刻就率領燕子塢的大軍殺過去,幫您去討個公道。”
顧廷坤冷冷道:“老四昏迷之前,念的可是你燕十方的名字,難道這還不夠明顯嗎?看在你是小薇的朋友的份上,今日你若乖乖退走,日后也不再踏入南田莊,你打傷老四的事,我便揭過不提,如若不然……”
燕離笑道:“如若不然,怎樣?”
“我只好派人驅趕爾等了!”顧廷坤暴喝一聲,宛然訊號一樣,不知從何處鉆出來數十上百個修行者,有男有女,男的是在鳳凰殿外頭做事的,由顧廷坤掌管,女修則是通文院的,在顧云裁手下,對其言聽計從。
這邊發生動靜,立刻引起了大量賓客的注意,便都向這處聚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