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想,這大概是他人生當中代價最最慘痛的一次賭局了,他攤開自己的手掌,上面干干凈凈的,除了掌紋什么也沒有。可是若是今天有個什么不慎,這雙手就會是間接害死姐姐的兇手要不是他涉世未深自作聰明,姐姐就不會落到這樣被動的境地。事實上他也的確沒見過姐姐遇見過比現在還要艱險的事。
輸了就要賠上性命........他紅著眼睛挺身而出站在宋楚宜身前,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要賭就拿我的命賭。”
憑韓止這么喪心病狂,要是她輸了,她跟宋琰兩個人的命都要賠在這里。
韓止輕扯嘴角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上一世你就死的挺冤枉的,這一世........又是個替死鬼。宋楚寧要是有這么個弟弟,恐怕也不至于死的那么慘了吧......”
這個人簡直渾身上下都陰沉得叫人害怕和惡心,宋琰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么鬼話,卻知道這些話一定不是什么好話,低低的呵斥一聲:“閉嘴!”
宋楚宜卻拉住了宋琰,旁若無人的替他整理有些斜了的披風,重新替他把披風系了帶,這才轉頭看向韓止話里有話的笑了笑:“世子怎么跟個女子一樣婆婆媽媽的沒個完?我們這次來通州,除了見世子,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晚間我們還要寄宿在知州府上......”
韓止臉上的笑意來不及收斂就換上了猙獰的怒意:“你竟然敢威脅我?”
在這個時候了,在她們都已經是待宰的豬一樣的時候,宋楚宜竟然還敢口出妄言就算是通州知州來了又怎么樣?這個開設在通州的賭場說起來還有知州夫人的一份力,他敢怎么樣,又能怎么樣?就算他把宋楚宜和宋琰殺死在這里,到時候也能推在通州大戶張大戶頭上平日里經營賭坊的可都是他。
宋楚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還沒冷笑出聲的時候就提前笑著打斷他:“要賭就賭,事先撂再多狠話也沒用。”
關山不住的搖頭,覺得這位宋六小姐囂張得叫人討厭,又天真得叫人覺得可憐。自家世子爺可以說是斗狗斗雞的高手,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也不過分,她一個養在深閨里的小姐,就算是再聰明,難不成連對這些斗雞走狗的玩意兒也能無師自通不成?
宋琰花了高價請來的那些賭徒尚且一點用處都沒有,何況是她呢?
韓止已經把頭轉向關山,聲音冷淡不含一絲人的感情:“帶她去選狗。”
他改變主意了,原本想著排喧羞辱她一番就把宋琰的這個把柄和孩子都送給她,前提條件是要把替東平郡王解決后顧之憂的麻煩一并也扔給她。
可是她自己偏偏生路不走,要挑這條死路走。
他又不怕死,又不怕事情鬧大,反正母親想他死,連向來待他如親生的姨母似乎也沒那樣在意他。臨死之前要是能多拖一些人墊背陪葬.......他覺得心緒都沸騰起來尤其是把宋楚宜這樣的,明明已經死過一次,擁有前世今生記憶的人一起拖去死,那該是多好玩的一件事啊?
宋楚宜很快挑好了狗,看著皺皺巴巴的狗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青鶯憂心忡忡的湊近問她:“姑娘,要不還是再選一條.......”
這狗長得這么癡傻的模樣,走路都搖搖擺擺好似沒什么力氣,能頂什么用處?
關山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忍著幸災樂禍告訴韓止:“這狗從來都沒人選,平時也有一頓沒一頓的喂著.......沒想到宋六小姐的眼光這樣特別,偏偏挑了這一條。”
最沒用最必死無疑的一條。
宋楚宜向來就喜歡標新立異,凸顯出跟別人的不同之處。韓止不屑又嘲諷的在心里笑了,這大概是天下所有女子的通病,都天真的以為自己會是最特別的那個。
可事實往往會狠狠的打她們的巴掌,把她們打的鼻青臉腫。
“隨她去。”他吩咐關山把自己的體形巨大的狼狗領到前院,看著那只無精打采耷拉著尾巴的狗挑眉問宋楚宜:“準備好了?”
“還沒有。”宋楚宜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看著韓止認認真真的講起條件:“你說輸了要我們的命,現如今我跟我弟弟都站在這里,可你答應我們的東西......”
韓止揮了揮手,關山拍了拍巴掌,就有低眉順眼的丫頭把東西捧著拿上來,宋琰認真的都看了一遍,才朝宋楚宜點頭:“是我的翠香囊、阿衡的借據還有......江源的.賣身契.......”
江源,原來那個孩子叫做江源。
宋楚宜再看向韓止:“我怎么知道世子會不會出爾反爾輸了不認賬,到最后什么也不給我們?”
關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這個小姑娘不是說聰明的甚至有些嚇人嗎?可她怎么就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就憑她,也妄想著能贏久經賭場的世子爺?何況她選的還是一條從來就無人問津的雜種狗......
韓止也覺得此刻的宋楚宜顯得格外的好笑,他無所謂的伸手叫來了紙筆,大筆一揮連契約書也寫好了,簽了字就扔給宋楚宜:“這下你總歸放心了吧?”
本來就要死了的人,在意這些小細節又有什么用處?
宋楚宜拍了拍耷拉著頭吐著舌頭的看起來丑到了極點的狗,親開了斗狗場的圍欄。
韓止的那條狼狗眼神鋒利,渾身上下的皮毛亮的發光,相比對宋楚宜那條走路都搖搖晃晃的臉上帶著黑斑的狗,威風了不知多少倍。
圍欄外頭圍著的一圈又一圈的人不知誰說了一句什么話,滿場哄笑起來。
就這么兩條狗,擺在這里就已經知道誰勝誰負了,到底還有什么好比的?會挑那條丑狗的,是不是腦子都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