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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烏壓壓的天罩在人頭頂上,叫人悶得發慌,三難赤腳盤腿坐在官道旁邊的一顆大榕樹底下,嘴唇已經有些干裂,旁邊一直跟著他的胖大和尚彎下腰來,看了看天色就朝他道:“看這天色,算算腳程,他們應該是真的走了不遠處那條小路,咱們是不是過去看看,還是繼續守在這里?”
三難并沒睜開眼睛,師傅以前常說他有靈性,他對這世間的萬物都是敏感的,他的耳朵迎風動了動,就輕聲道:“有車隊來了,人數還不少。”
因為天氣干燥,又等的太久沒有喝水,胖大和尚發紅的臉上燙的厲害,他踮著腳轉出了榕樹后頭,果然就聽見飛揚的馬蹄聲,不禁瞪大了眼睛轉過頭去看三難:“是真的有車隊來了,難不成他們竟是走這條路?!”
他轉瞬又冷靜下來,幸虧他們為了以防萬一已經在三條可能的路上通通設置了陷阱跟埋伏,不管他們走那一條,只要是要回晉中,都是躲不過的。
三難也已經站起了身,表情平淡的看著不遠處揚起的陣陣灰塵,一雙眼睛里滿溢著冷意,絲毫瞧不出一絲出家人的慈悲這些人通通都是該死的,都是該死的。
車隊漸漸近了,他的眼神卻由原先的平靜無波冷然至極變成了震驚跟疑惑,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那頭埋伏的死士們卻先動了事先說好的,若是見了配著繡春刀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就下手可三難猛然變了臉色固然是真的有錦衣衛,可是葉家兄弟、周守備卻一個不見,護送當朝太孫,這兩個身上有功夫的居然有膽子耍滑?不說他們本就是太孫的人,就算不是,此刻也絕不該不見蹤影。
他嗅到了危險,看了胖大和尚一眼,疾言厲色的喝道:“快走,不要過去!”
說完就拔足狂奔,路上的沙石泥濘對于他根本絲毫不是阻礙,他從會走路起就沒穿過鞋,腳底板的繭已經比平常人的鞋底都要厚,他越跑越快,到最后簡直像是飛了起來。
其實他也知道這三條路不管在哪一條路上動手都不是好時機,可是他沒有選擇,因為他要是要殺周唯昭,要完成師傅的遺愿,只有這個機會,果不其然,這條路比他想象的要難走的多。
他赤足狂奔了不知多久,總算到了旁邊小路,山已經半塌了,轟隆隆轟隆隆的往下滾著沙石和泥塊,一顆顆松樹轟然倒地,他在漫天飛揚的塵土里極目遠眺,同樣沒見到賴成龍跟葉景川等人的身影,沒有,一個都沒有。
可是兩個時辰前他分明收到了消息,說周唯昭已經登車出了城門的,一路上有人守著,沒理由他們中途換了路走或是中途溜向了別的地方,他面色發白的看著底下斗成一團的錦衣衛跟死士們,再看看爭先恐后逃命的工匠們,目光里全是茫然跟驚慌。
這些人到底去哪里了.......是不是那個眼線騙了自己,給了假的消息?這些念頭從他的腦海里飛速的閃過,他放在樹干上的手猛然用力,那顆手腕大小的樹竟就被他捏出了一圈裂痕。
不,那個人沒那么大膽子,他是范良娣跟東平郡王的人,不可能會給假消息,除非......是有人刻意給他透露了假的消息,可是如果之前周唯昭跟他透露的就是假消息,那說明了什么?說明了周唯昭他們根本就是用了反間計......
他們自以為做了周密細致的部署,自以為三條路全都因地制宜挖下了埋人的坑,卻不知道這個坑人家早就已經看見了,并且在不遠處給他們挖了一個更大的坑。
他心頭翻涌著怒火跟不甘,那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把他自己都給燃燒殆盡,過了片刻他閉了閉眼睛,再閉了閉眼睛,才算是平復下了心情。越是緊急關頭,越是不能失了冷靜,他攥著拳頭強迫自己動腦子想想如果自己是周唯昭,會怎么做借著釘子的手遞出消息來,完美的避開三條路都不走,審問內奸,得到消息.......得到他們這些想殺他的人的藏身的地點......藏身的地點.......三難猛然瞪大了眼睛因為知道范二爺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他把范二爺留在了山上!
如果周唯昭跟葉景寬他們三條路都沒走,可他們又出了城,那他們現在就應該在去隔壁縣山上的路上!
如果他們在廟里抓到了范二爺,三難閉了閉眼睛,簡直不敢想之后的后果,再也不敢停留,飛速的腳尖點地飛馳起來。
他趕得及的,一定趕得及的.......他走的都是小路,這一片他已經很熟很熟了,知道從哪里回去是最近的,周唯昭他們那批人還得先到隔壁縣,然后避開那些陣法上山,足夠耽誤一陣了。
太久沒喝水,晉地又干燥,干裂的嘴唇不過被風一吹就滲出血腥味來,三難顧不上這些,飛快的越過一座山又一座山,終于氣喘吁吁的到了山下,幾乎是同時,他又聽見了陣陣馬蹄聲周唯昭他們也到了......
他不再遲疑,不顧一切的飛奔上山,踹開廟門就看見范三及一眾他們從滎陽帶來的人把范二爺圍在中間,見了他來,范二爺面帶驚恐的往里頭縮了縮。
總算趕到了,三難舒了一口氣,轉到佛像后頭扣了扣佛像后頭的鐵環這底下是廟里僧人貯存糧食的地窖,平時死士們都歇在這里頭。
范三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做這些事,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三難轉過頭來盯著他們,冷淡至極的問:“你們身上,有帶著你們家里徽記的東西嗎?有的話,全都先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