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就這樣定了,太子領著周唯琪出了門,見周唯琪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己,心里陡然生出些感動來這個兒子自從學步起,就跟在他身后,他是一點一點看著他如何搖搖擺擺的扶著桌子椅子走路,到現在這副模樣的。
既然牽動了慈父心腸,他心里柔軟,說出來的話也就格外的溫和:“才剛先生們的話,都聽懂了?你年紀也漸漸大了,以后辦差的事兒只會多不會少,該學著如何處事。”
這件事,既是建章帝給周唯琪的考驗,卻也算是個機會,辦的好了,合建章帝的意了,以后的差事只會多不會少,有了差事,就有了出頭的日子。
周唯琪很感念父親對自己的好,緊跟著走了幾步輕聲道:“兒子受教了,以后一定好好跟先生們學本事,請父親不必憂心。”
“哪有當父母的不替孩子操心的?”太子負著手走了幾步,失笑搖頭:“你還小......”他看著兒子拔高了不少的個頭,話頭又轉了個彎:“當父母的總是覺得孩子長不大,我竟還把你當小孩子,想想,你也到了該訂親的年紀了。前些日子我聽說你皇祖母跟母親已經替你操心過這事兒了,她們婦人有婦人的想法,你自己可有什么心儀的人?”
周唯琪的心思根本從來就沒放在兒女情長上過,當初不管是母親看中宋六還是陳明玉,于他而言其實并沒什么分別,現在聽父親這么問,他略有些猶豫:“當初母親覺得陳氏的姑娘不錯,可現如今這樣的情況,陳家的姑娘是不行的了。”他站定了腳,一臉孺慕的看著自己父親:“其實兒子也不曉得該挑個什么樣的,母親總覺得要挑勢大的,祖母給我看的也是名門閨秀,我自己反倒是沒什么想頭。”
果然是個孩子,太子不由失笑,他當年的婚事艱難的很想起來又是叫人惱怒的事兒,他又想起當年盧家先看中恭王的舊事,面上的笑意忍不住就冷淡下來。可是面對次子的孺慕之情,他又失笑搖頭,溫和的笑道:“你祖母跟母親自是為了你好。”
這么想著,太子已經把給周唯琪挑選郡王妃的事兒上了心,想著什么時候同范良娣商議商議此事才好。
周唯琪辭過父親,就去見范良娣,范良娣早已等他多時,見他面色還算好看,才松了一口氣問他:“商議的如何了?”
周唯琪就把幕僚屬官們商議出來的結果說了,末了忍不住嘆氣:“陳家看來是保不住了。”
也是,他們自己要作死,誰也攔不住。平常只說陳閣老是個再精明不過的,可是誰能想到他竟連內宅的事兒都處理不好,才導致禍起蕭墻。這根從底下爛了,旁人就算是想伸手救一救,也要救的過來才行。現在圣上的心意已經表現的這樣明顯,他們東宮本來就已經惹了圣上的眼,此時此刻萬萬是不能再湊上去了,范良娣點了點頭。
周唯琪又說了太子問他找媳婦兒的話,有些擔憂的問母親:“現在陳家的姑娘肯定是不行的了,母親心里可有其他人選?”
范良娣其實也已經籌謀這件事很久,范家的姑娘們她是從沒想過,她自己就出身范氏,還頂著一個恃寵生嬌的名頭,再給自己兒子找個范氏族里的姑娘,這是在把自己兒子放在火上烤,沒有半點好處,何況范氏族里也真沒特別優秀的姑娘。
而陳家的姑娘從陳閣老出事那天起,就不可能了。余下的,倒是可以從名門望族里開始挑一挑了,范良娣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太子既然已經想起了這事兒,她這里就得盡快做些準備,最好先在心里有個數,到時候就可以在太子跟前爭取爭取。
范良娣已經把陳家當作是秋后的螞蚱,陳家自己也有所覺,陳老太太往宮里遞了無數次牌子,都是石沉大海,半點兒聲響也沒有。
陳二夫人天天在家里哭天搶地,實在是日子沒法兒過了,這樣天天擔憂著自家下場,而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感覺實在是叫人難受。
她等著出去跑關系的陳二老爺回府,可是還沒等她等到陳二老爺,先等來了三位主審之一的陶御史,他是帶著人來抄家的。
時隔蘇家被抄不過五六年,那時候蘇家人的慘狀還歷歷在目,這還算遠的,近一些的王英家......陳二夫人當場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陶御史冷眼看著陳府滿門亂象,心里感嘆頗多,陳閣老不是敗在他的手上,是敗在自己的家里頭,他家里頭亂成這樣,先從根子底下爛了,根本救不得了。
他還算是留情,約束著底下如狼似虎的官差們,好歹沒把陳家內宅弄得太過狼狽,可饒是這樣,陳老太太也險些當場被氣的暈死過去,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個下場。
怎么會這樣?到底事情怎么會這樣?!陳老太太饒是再老成持重,到了被抄家的時候也是亂了陣腳,她緊緊的握著孫女兒的手,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樹葉。
陳家抄出來的東西并不多,至少沒有那二十萬兩銀子的蹤影,不過陶御史并不擔心,這些原本也并不怎么要緊,有了陳三老爺那封血書,有了周成芳和陸丙元跟陸家那個族叔后頭的供狀,陳閣老泄露考題的罪名基本上就已經能定了。
東平郡王三天后把這些罪證呈了上去,并沒粉飾太平,也充分給出了自己的意見論罪當誅。到此,這個案子算是暫時的有了個大概的結果,只等再過幾天再過最后一次堂,若是沒有旁的意外,就只等建章帝的批示了。
陳二老爺在牢里聽說,登時整個人如遭雷劈,面無血色的看著自己父親一直倚仗的東宮如今也拋棄了他們,他們還能有什么指望?
陳閣老人老成精,卻并不如兒子一樣六神無主,他是人老成精的狐貍,早已想明白自己是落進了旁人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