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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背后

  次日太子就親自上了辯折,言辭懇切的承認自己識人不清、御下不嚴,導致東宮屬官里出了借他的名義四處攬財的敗類,并且經他這么一盤查,他才發現,陳德忠遠不止收了江西巡撫楊云勇的銀子,還有許多來京想要走東宮門路的官員,通通都給他送過大筆走門路的銀子。

  建章帝積攢了好幾天的怒火終于徹底的發泄出來,他把兒子叫到書房,狠狠地把這些天收到的奏折一股腦的都摔到他臉上,冷冷的盯著他看了一陣,語氣陰沉的發問:“他在你眼皮子底下都收了這么多年銀子了,你就半點沒發現不對勁?!”

  太子垂著腦袋,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惶恐,慌忙搖了搖頭:“從來沒有事兒求到我跟前來,那楊大人也沒跟我說過有什么要幫忙的地方......”

  建章帝撇開了頭,這么多年來,太子向來是病弱且寬仁的,幾乎就沒出過什么簍子,是個再令人放心不過的兒子兼儲君,可是建章帝卻沒法兒再跟從前似地信任他了揚州弊案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也就是從揚州的事情開始,他才驚覺這個兒子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豁達寬仁不爭,他對兩個弟弟的人可都下了死手,也毫不猶豫的把弟弟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恭王還是他親弟弟呢,說起恭王,建章帝心里又有些別扭,小兒子能文善武且機智果斷,在這幾個兒子當中最是像自己,可是自從分封出去之后,除了頭三年他見過兒子一回,如今已經是隔了九年未見了,太子雖然逢年過節的也有賞賜隨同他的賞賜一同頒下去,可那些東西一看就是不經心的。他皺了皺眉頭,覺得兒子處處都透著古怪不對勁,他不僅對恭王這個胞弟沒什么情分,連對著兒子也沒什么情分......

  他想起爭氣且乖順的孫子,心里又有些酸澀,他從前在他父皇跟前也不如泰王受寵......太子猛地咳嗽起來,他回過神,看著兒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又有些心軟到底是他的親兒子,他總共也沒幾個兒子,何況太子還是他的嫡子,當初跟著他吃苦受累最多的也是這個兒子......他腦海里這些紛亂的思緒涌上心頭,再想想之前在清寧殿時皇后這么多年頭一次聲淚俱下,還有榮成公主的求情,又覺得深究下去也沒什么意思深究下去,若太子真的勾結了楊云勇收了楊云勇的銀子幫他遮掩,當他的擋箭牌,那他作為皇帝,難道能輕輕放過?而若是太子真的是受了底下人蒙蔽,那又傷了父子情份......他有些疲累的揮了揮手:“你御下不嚴以至出了這種紕漏,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寫封請罪折子來。”

  太子誠惶誠恐的應是,心里暗自舒了口氣付友德賭對了,他說的是,面上有個過得去的理由,再加上后宮里有皇后娘娘跟榮成公主幫著求情,建章帝還是下不了死手。

  建章帝揮發太子走,等太子都走到門口了,又忽然出聲喊住他,神情復雜的看了他半日,才道:“從前朕對你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太子垂手侍立,恭敬的聽。

  建章帝就道:“朕曾經告訴過你,十根手指尚且有長有短,朕雖是當父親的,也不能保證十根手指都一視同仁,可是你當知道,朕每一根手指,都想保全。”

  太子心中一凜,不知道建章帝究竟是指的什么,只好惶恐答應:“兒臣都記得......”

  建章帝點頭:“你記得就好,你從前做過許多錯事,從今以后都改了罷。你母后當年無心之失,以至你記恨至今,你以己推人,不妨想想唯昭......”

  太子只覺汗毛都一根根從胳膊上立起來,全身上下都麻了,呆立在原地看著建章帝,不知道究竟該從哪里開始辯解。他自以為這些年把對皇后的怨恨藏的很好,對太子妃的跟周唯昭的冷淡也都有過得去的理由,可是現如今,他父親毫不遮掩的把事攤開來在他面前說,他只覺得毛骨悚然,這樣不知道對方究竟知道自己多少隱秘的感覺實在是太叫人不安了,他緊張得甚至都從額頭上開始冒汗。

  建章帝見他呆愣在原地,就嘆息了一聲:“你母后都告訴我了,當年的事,你還小,被嚇壞了也在所難免。可是你母親當年年紀也不大,那時候你弟弟剛出生,是抱在懷中的嬰兒,她自然是下意識的就先抱在了懷里......”

  太子有些茫然,同時又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氣,原來這些話都是皇后同建章帝說的,他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皇后為什么要同建章帝說這些話她是在用苦肉計,想讓建章帝心軟放過自己,可是他又并不感激皇后的維護除了想叫自己安然脫身之外,皇后這些話,分明還有替周唯昭博同情博好感的意圖,他胡亂想了一通,面上的神情卻放的誠懇至極,這是他做習慣了的表情,做起來根本不費勁:“父皇教導的是,前幾天母后同我談過......我已經想通了。”

  建章帝沒說話,好半天之后才點點頭,揮手叫他自去了。

  榮成公主有些不安,直到聽見謝司儀進來說太子已經出了御書房,她才松了一口氣,挽住皇后的胳膊:“這次可真是太險了......”

  榮成公主心里對太子是有怨氣的,貪心這么重,偏偏卻又能力跟不上,瞞上瞞下的自己偷偷摸摸的收人家銀子,導致一干人等都要跟著受連累。

  盧皇后冷笑了一聲,眉毛差點兒都皺在了一起,要不是付友德及時遞了消息進來,通知她們已經說好了推陳德忠出來當替死鬼,她們還都蒙在鼓里。

  她同付友德一樣,已經對太子失望透頂,他身為太子,本來就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兒子如今又正是深受建章帝喜歡的時候,嫡母還在且當著皇后,只要不犯錯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可他偏偏不知足,偏偏要到處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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