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德透露出這些話來,白東也不傻,轉頭如實跟杜閣老說了,末了看著自己老師,瞇了瞇眼并不避諱的說出了自己的揣測:“太子殿下這是要引恭王殿下對宋家出手?倒也真是好重的心機,恭王殿下還沒進京呢,他就先把敵人給恭王殿下找好了。”
杜閣老是恭王的老師,白東也喊杜閣老一聲老師,雖然這之間親疏輕重都不同,可到底是攀上了關系,相比起姐夫牢牢的抱著太子的大腿,身在杜閣老這一派的白東無疑覺得恭王比太子可靠許多旁人不知道,他們這邊的人哪里會不知道太子本身的脾氣性情?偏寵側室,貪婪無度偏偏又身子極差,根本就不是個長命相,說句不好聽的,就沒那個當九五的命,而他手底下的兒子們,太孫殿下倒是個極出息的,可惜不受他的喜歡,不僅不受他的喜歡,還時時刻刻被他忌憚打壓,東宮亂成如此模樣,他傻了才會把寶壓在太子身上。
杜閣老也笑,一面笑一面把信仔細的用竹筒裝好,喊了人進來,讓人把信送出去,這才有空悠閑落座:“太子向來把殿下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他又極不喜歡太孫殿下,現在眼看著太孫殿下要娶宋家那個老狐貍的孫女兒小狐貍了,當然看不下去。想要在中間挑撥也是難免。”
白東就知道自己老師心中有數了,既然他跟老師都看得透,那恭王沒道理會上當,因而也就放了心:“只是太子殿下也算有心,還特意叫我姐夫把消息透露給我,再由我來透露給您,您再去告訴恭王。他既然肯這么費力,是不是有什么憑恃,覺得殿下一定會上當?”
杜閣老伸手在桌案上撫了撫,上頭有一封還未燒的信紙,他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并未說話,良久才把信放在燭火上燒了。又叮囑白東別在珍德面前露出什么口風,這才令他下去了。
在路上即將抵京的恭王卻知道太子的憑恃來自哪里,饒是杜閣老在信里再三交代勸阻,他心里的火氣仍是層層的往上冒這怒氣并不是如太子所預想的那般朝著太子妃和太孫周唯昭,這怒氣更多的是來自太子的喪心病狂。
他曾經心心念念放在手心里的至寶,在太子眼里一文不值,太子搶了她,卻又不肯善待她,這么多年過去了,男人間的爭斗居然還想榨干她的最后一點利用價值,連她賴以生存的兒子,太子也想通過自己的手來除掉。
這多諷刺啊,恭王牽了牽嘴角,只覺得一腔的火氣沒有地方發,堵在心頭叫人坐立難安,太子自己是多疑且陰暗的人,于是把旁人也想的跟他一樣。
他有些惆悵,又替盧采薇委屈,這三個字從心頭冒出來,他神情一時怔住,許久之后才終于呵了一聲。令長史在他身后駐足許久,等他呵完了這一聲,才上前喊了一聲王爺。
恭王于是徹底回過神來,領著他走了幾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想挑動我跟宋家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這么些年,他的心思極沒怎么變過。”
有這么個哥哥,要真是安安分分什么也不做等他登位,那不就是在數自己的死期?令長史搖了搖頭,嘴上已經同恭王分析起了太子的意思:“您說的不錯,閣老也所慮甚是。太子殿下想挑撥您跟宋崔兩家的關系,同時又能除去他厭惡的......”他看著恭王面色變換,頓了頓還是嘆口氣沒有改口:“又能除去他厭惡的太子妃跟太孫,替東平郡王鋪路。只是您若是沒有被挑撥動,他也不可能就此罷休。”
恭王把目光移向他,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你的意思是,若是我被挑撥動了那自然是好,不用他自己親自動手,若是我沒被挑撥的動......”
令長史飛快的接過了話頭:“若是您沒被他挑撥動,不肯動手,他也有法子讓宋崔兩家以為是您動的手。”
太子這人,你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他,實在是他比端王還要陰鷙上幾分,這樣偏執的人,是什么事都做的出的。
恭王不假思索,面上帶著嫌惡跟不耐煩,眼里隱約又閃爍一絲悲哀,這悲哀瞬間隱去,只有嫌惡跟不屑深刻的印在了他的嘴角,在他嘴角上勾勒出一抹嘲笑的弧度:“他以為我同他一樣心眼比針尖還小。”他說完了這一句,不再廢話,立即吩咐令長史:“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回京城,就說本王同意了,就照著老師的意思做。”
宋家跟崔家根本沒有必要得罪,就算是誤會最好也不存在,恭王說完這一聲,見令長史拱手應是,又道:“不,告訴老師,別給宋家送消息,直接告訴周唯昭吧。”
令長史就是一驚,他太知道盧太子妃在恭王心中的分量,也太明白這是怎么樣橫亙在恭王心中的一根刺了,猶豫半響,他才出聲勸阻:“王爺何必在這其中插手?叫宋家對付提防太子豈不是也一樣的?到時候就算是這門婚事順順利利的成了,也有根刺種在了宋家和宋六小姐心里,他們跟太子橫豎親近不起來了。”
“不。”恭王周宏神情淡漠語氣鎮靜:“我就要他睜大眼睛看看,他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要說他的這位太子哥哥有一點還是把他的心思琢磨透了他固然不會對盧采薇起任何不好的心思,可是對待身上流淌著太子血脈的周唯昭,是無論如何生不出好感的,何況以后,他注定跟東宮勢不兩立,叫這惹人厭的父子倆自相殘殺,仔細想一想,也未必不是件好事。他沒沒進京呢,他那個太子哥哥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給他添堵,那他就將計就計,也給他點顏色瞧瞧,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既下定了決心,令長史也不好再勸,自去吩咐人進京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