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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歲月長,他在龍虎山上七八年,旁的或許并不多精通,可是耐心這兩個字,他恐怕是修煉的到家了,而一個有耐心的人,只要事情圍成定局,就不會放松心防的,他同樣也是如此。因此他說起這等要緊的事來,語氣也仍舊平平淡淡。
宋楚宜的手有些冷,周唯昭把她的手攥在手里努力溫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永安宮,階前的一對黃花梨滿雕寶塔宮燈在夜色里散著暖暖的光,有雪花飄在了周唯昭長長的睫毛上,宋楚宜回頭看見,輕輕替他擦干凈。
周唯昭于是握住她的手,輕輕把她帶進懷里長長的嘆息一聲:“小宜,我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從這以后,他再不必陪著母親在父親的陰影里活的小心翼翼,再不必為了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殫精竭慮,除了這些,他還有心愛的人相伴,他終于發現這世上除了叫人喘不過氣來的責任和心計,原來還有這樣令人熱愛生命的感情。
宋楚宜微微笑了笑,眼睛笑成天上的月牙,她替周唯昭去了身上大氅,看著青鶯青桃放下了帳幔,把一切楓雪都擋在外頭,輕聲道:“是啊,恭喜你啦十五。”
想起這個十五的小名,宋楚宜漂亮的眼睛里笑意愈深,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看來師傅說得對,他就是你的福星。”
建章帝能這樣順利的下決定,受了恭王的刺激自然是一方面,可是中間周唯昭的師傅張天師,是出了大力氣的,他向來受建章帝信任,且同元慧的那種信任不是同一等級,他的話,建章帝自來是聽得進去的。
周唯昭的小名是天師夫人取的,聽她說,周唯昭剛去龍虎山時才五歲,榮成公主走了,他就天天一人跑到山腳下去等,是個很固執的孩子。后來有一次,上山的路上碰見了狼群,險些沒了性命,要不是他師兄弟們發現的快,皇孫殿下恐怕就沒了。
天師夫人就勸他,哄他說,等八月十五了,中秋了,公主殿下就會來的,最不濟,太子妃殿下也會派人送信來的。
那時候周唯昭還小,遠沒有修煉成如今這副腹黑的模樣,天真的信了,日復一日的念叨著十五十五,后來天師夫人索性就喊他十五了。
如今宋楚宜念起來,只覺得滿腹心酸和心疼。
她看著周唯昭的眼睛,好似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了小時候的那個自己,遠遠的看著宋楚寧親昵的被宋毅攬進懷里舉在肩上,明明很羨慕,明明很嫉妒,可卻又知道永不可能得到。
她把頭埋進周唯昭懷里,一瞬間有淚意涌上,卻很快又被自己壓了下去。
“陛下好端端的,為什么忽然提起冊封皇太孫的事?”她很快就察覺到了其中不對勁之處,建章帝經過恭王和太子的事大傷元氣,原先禮部等上書以太子身體不妥當不能堪配儲君為由請立太孫,建章帝的態度還在模棱兩可之間,怎么忽然就改了心意想到冊立皇太孫的事?
原本已經出了門的青鶯又去而復返,輕輕敲響了門得到允準之后進來,拿著一摞書信朝宋楚宜笑:“就您今天去陪太子妃娘娘的功夫,來了這么許多信......”
她自從嫁入東宮以后,通信的渠道都是由羅貴負責,由他把信帶回來再傳遞進永安宮給徐嬤嬤和許媽媽兩個人。
她要看信,周唯昭就先進凈室去梳洗了,留她同青鶯說話。
青鶯撿出兩封來遞給她:“這一封是湖北舅老爺寄來的,另一封......是盧姑娘寄來的。”
盧重華已經許久沒消息了,她成了親之后,盧重華派人從漳州趕回來給她送過一次禮,就沒了消息,盧大奶奶還擔心的了不得,連宋楚宜也特意拜托了周唯昭去信福建,問一問盧重華的下落,福建那邊傳回信來說盧重華是出海了,四月多都沒消息了,崔華鎣都打算親自動身去一趟福建尋她,現在見來了信,宋楚宜稍稍松了口氣。
可盧重華的信,還是六月之前往回寄的,不過是在中途耽擱了,才會到如今才送進來。宋楚宜看一眼就放下,心中擔憂更甚。
青鶯見她擔憂,雖說也覺得出海了這么久沒有消息恐怕不詳,仍舊還是勸她:“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什么事的。何況她畢竟是盧家的姑娘,就是漳州知府也不敢怠慢她,又有殿下派了人去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可就算盧重華身邊帶的人再多再穩妥,架不住她是出海去了,本身福建沿海如今就不太平....若是遇上了海寇,那才真是要命。
她想了想,吩咐青鶯:“我總覺得有些不對,明天你叫盧大奶奶進宮一趟。”
她會這么焦慮擔憂,還是因為盧大奶奶的害怕實在是太過叫人不安了雖然如今海上很不太平或許有事,可是盧重華身邊的確有許多人手,不說別的,保證自己性命的能力還是有的,可不知道為什么,盧大奶奶卻好似認定了盧重華一定遭遇了什么不測一般,整天心神不寧,前些天來太子妃宮里拜見太子妃的時候,談起這事兒,眼里的絕望和驚恐絕不是只是單純的擔憂所能致。
母親擔憂女兒,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是,從前盧重華亦有出海的打算,盧大奶奶自始至終都算得上鎮定豁達,只是從前陣子開始,才異常的擔心。
要說這里頭沒有什么事發生,就實在太奇怪了,偏偏盧大奶奶又不肯說,只是說擔心罷了。
青鶯俯身應了是,又把崔應書的信拿出來給她。
崔應書的信就比盧重華的那封信叫人好受多了,因為沒什么懸念,他在信里極清楚的把韓城去湖北的目的說了,還說了韓城去湖北不僅是為了攛掇東平郡王跟著逃亡去晉地,竟還打算奉韓正清的命令聯絡江田平,趁機殺了崔應書,攪亂湖北局勢。166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