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較之之前又長高了許多,兩條劍眉蹙在一起,隱隱已經有了幾分大人的樣子,他迎面走過來的時候,宋楚宜卻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上一世她并沒見過宋琰徹底長大后的樣子,或許見過,可也不大記得了那個時候的宋琰,或許是太早失去庇護的緣故,永遠都是小心翼翼苦大仇深的模樣,從未這樣陽光燦爛過。
宋楚宜退了一步,又立即反應過來,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伸手拉了宋琰的手,順手摸了摸他的頭:“東西都收拾好了?”
宋程濡前些日子就帶信跟她說過了,說是已經耽誤的夠久了,不能再耽擱下去,無論如何上元節之后一定要送宋琰去蜀中唐明釗那里。現如今京城局勢動蕩,難免有人要打宋家的主意,而宋琰作為宋楚宜的親弟,太孫殿下的小舅子,重要性不言而喻,打他主意的人只會多不會少,雖然要練,也沒必要拿安危冒險,不如去蜀中唐大儒那里,唐大儒德高望重,蜀中又有崔家的人照應,宋琰去那里一能讀書二能修身養性避開朝廷紛爭,實在再好不過。
宋琰點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瞧著宋楚宜:“都收拾好了,姐夫說把翠庭明泰就直接送給我了,讓他們陪著我一同去蜀中。先生也說他們兩個好。”
翠庭明泰之前在金陵就跟在宋琰身邊過,如今再跟著他去蜀中,宋楚宜也放心,她見宋琰開心,也忍不住跟著笑了:“既然你覺得好,那自然就好。”
說完就又看向宋玨:“這次朝廷里主戰的人里頭有人建言說要把周唯昀和周唯陽送去軍前斬首祭旗,這是祖父的意思?還是岑大人的意思?”
宋玨挑了挑眉毛,見宋琰也好奇的看過來,鎮定的搖頭:“祖父又不是瘋了。這兩位殿下活的越好,才越能證明他們親生父親是如何的有悖人倫上不孝順父母,中不親和手足,下不顧念子女......”他見宋楚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咳嗽了一聲又道:“何況......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是真的只想把這兩位殿下拿去殺雞儆猴,說不定,另有所圖呢?”
另有所圖四個字說的別有深意,聽的宋琰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了想,見姐姐還未插話,便試探著道:“我聽先生提起過這事兒......”見宋楚宜宋玨都朝自己看過來,定了定神接著說:“先生說,現在朝中或許主和的那一派也鬧的越來越厲害了,說不得還有分量極重的大臣站出來說要招安恭王和韓正清的。”
清風先生看問題向來一針見血,宋楚宜和宋玨對視一眼,問宋琰:“清風先生可說了這是為什么嗎?”
“就是哥哥剛才說的那樣啊。”他一拍手,覺得清風先生分析得極有道理:“不就是為了把這兩個殿下弄離京城嗎?別人說他不說他刻薄他倒是不要緊,畢竟連父母都不要了的人,還在乎什么臉面名聲?可他只有這兩個兒子,如果這倆兒子都沒了,他就算真的篡位成功了,又有什么意思?他這么些年可也就生了兩個兒子,誰知道以后還生不生的出來?就算生的出來,養的大嗎?就是皇宮里,金尊玉貴的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養大的孩子也數得過來啊......”他覺得清風先生扯得遠了,又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給去了,自己又道:“除了這個,還打著給殿下難堪,給圣上添堵的主意唄。畢竟主和的官員可是越來越多了啊。”
屋里就安靜了好一會兒,只剩下窗外的風聲聽的人耳朵發冷,靜了片刻宋楚宜才問宋琰:“這些話,先生跟祖父說過了嗎?”
宋琰點頭:“說過的,祖父已經去查了。”
以宋程濡的精明,肯定知道鄭三思忽然轉了風向咬死了牙關要主和是有蹊蹺,何況主戰的這邊,他沒發話,底下居然有出祭旗這等餿主意的,肯定也有問題。
看來恭王韓正清這可不僅僅是在宮內動手腳了,這手都伸到朝廷中間去了。
不過,都開始動用朝廷里的釘子了......說明也快沒耐心了吧?她笑了一聲,看向宋玨:“祖父若是查出什么來,千萬讓祖父告訴我一聲。”
宋玨自是點頭答應,又跟她說起龍虎山的事:“韋正跟輕羅走了一趟,幸虧也走了這么一趟.......”他見宋楚宜若有所思,便道:“若是不走這一趟,龍虎山恐怕真要變天了,那個鄭柏虎可打算趁著張天師不在,登高一唿領著人出些幺蛾子呢。”
說著聲音都逐漸變得冷厲譏誚:“也還是老招數,真是老掉牙了,裝神弄鬼的,說張天師為你和太孫合的八字乃是作假,乃是違抗天命,陽奉陰違。說你八字帶煞,要禍害天下人,張天師和太孫明明知道,卻助紂為虐云云,還寫了表打算上奏呢。這是為恭王造勢來了。韋正去的及時,也騙的及時,把人唬住了,已經圈來了京城,我把他安置在了你那座宅子里,現在有馬三他們守著,你什么時候要審,盡可去審一審。”
青柏沒來及說的秘密,鄭柏虎多多少少總知道一些,再不濟,韓正清和恭王的許多陰私,總也能問出許多來,宋楚宜點點頭,又問他:“沒跟他說青柏已經死了的事吧?”
要問這種人,自然得拿住命脈,聽輕羅提過,鄭柏虎養了四個兒子,可是前三個都死了,只有青柏一個活下來活到這么大的,他跟他夫人的命根子就是這個兒子,拿青柏去哄,總能哄出些真話來。
她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一些自己的猜測。
宋玨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笑著朝她搖頭:“放心吧,一個字都沒漏,他也是為了他兒子,才沒自我了斷的,否則以他們天師府的人的本事,韋正未必能平安無事的把他帶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