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伯府接到消息大開中門迎接的時候,不僅接到了太孫儀仗,還接來不少民眾的冷眼和口水,門房們都是極有規矩的,既不敢動手,也不敢還嘴,百姓們人又實在太多了,趕也趕不走拉也拉不動,只好立時關了中門,干脆把一切嘈雜都擋在門外。
反正自從恭王在西北鬧起來開始,這京城就沒片刻安寧,從前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是現在(情qíng)況可完全不同了,關門閉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誰知道會不會在哪家忽然躥出個(奸jiān)細來畢竟恭王自小在京城長大,伴讀也都是京中權貴世家的兒子們,錦鄉侯府也是京城五座侯府之一,牽連甚廣。
一行人見過禮,宋玨等著宋楚宜跟向明姿她們一同進后院去了,才問周唯昭:“故意鬧的這么大的?”頓了頓又問:“有沒有人在里頭推波助瀾?”
周唯昭面色上仍舊看不出什么,聲音淡淡:“就算有,民怨也不是假的。”
宋程濡笑了笑,請周唯昭喝茶,又道:“有怨氣是難免的,畢竟西北戰事節節敗退,而當初湖北江西的事鬧出來也鬧的太難看了,百姓們如今找到了宣泄口,自然是要泄出來的。(殿diàn)下不必著急。”
周唯昭并不著急,喝了一口宋琰推過來的茶,又跟宋程濡細細說了一遍街上生的事,和五城兵馬司羽林衛金吾衛的反應,道:“其實也鬧的差不多了,動靜再大也就這么大了,人事已經盡了,其余的,也只好聽天命了。”說完又問宋琰:“都準備好了么?”
宋老太太也在問宋大夫人和宋二太太:“琰哥兒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大夫人和尹云端都連忙點頭,事無巨細說的清楚明白,因為跟著去的是常先生,所以準備的更加妥帖周全,大夫都備了兩個。
宋楚宜在旁邊聽的笑著點頭,宋老太太有話要同她說,聽見說宋琰的事都準備好了,就吩咐宋大夫人和宋二太太先去忙,等宋大夫人宋二太太都出去了,才轉頭來看著宋楚宜。
她斟酌了一下,并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的問她:“小宜,你跟你祖父和大哥,到底是想做什么?”
這些亂子只要宋楚宜不想要,就不會生,這分明是宋楚宜和周唯昭故意縱容的結果。
“抓內賊。”宋楚宜同樣也不瞞著宋老太太,靠在她肩上打個掩嘴打個呵欠,似乎很疲累的樣子:“恭王跟韓正清的根基太深了,不這么做,抓不出來。”
宋老太太一轉頭就看見她眼圈底下一層淡淡的烏青,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臉,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可是也太冒險了,圣上他”她原本想問建章帝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到了這個時候,看著宋楚宜的眼睛,又覺得什么也不必問了,知道的多了反而容易出事。
轉了個話頭:“盧家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這倒是沒什么不能問的,宋楚宜把頭靠在宋老太太(身shēn)上,撒(嬌交)的圈住了宋老太太的腰在她懷里蹭了蹭,聽見宋老太太問盧重華的事就笑了:“是大哥同您說的,我請清風先生去福建的事嗎?”
宋老太太搖頭:“不是,我自己猜的。你可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這個關鍵時刻,還派清風先生去福建惠州,我想想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盧大爺當初不是鬧過一場要把盧姑娘給太孫(殿diàn)下的事嗎?我隱隱覺得盧大爺不大對勁。”
而且越想越不對勁,盧大爺在盧重華的死上的態度太奇怪了,按理說為人父母,不該是那樣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女兒真的死的透透的了才對,可偏偏盧大爺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是巴不得死的一定是盧重華似地,官府那邊都還沒給出個結果來,他先給盧重華辦喪事了。
宋楚宜有些佩服自家祖母這敏銳的洞察力,不置可否:“是不對勁,所以要查一查。”
她既然說了盧家是真的不對勁了,宋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就恍然大悟:“如果盧家真的有問題,那么你的人出事,也就(情qíng)有可原了。”
畢竟太孫(殿diàn)下(身shēn)邊的盧家給的人可不少啊。
她想到什么問什么,從盧家又想到傳的(挺tǐng)厲害的流言,就問宋楚宜:“那天師(身shēn)邊的”她還沒問出來,先自己把眉頭皺的不能再緊:“韓正清跟恭王到底是在京城有多少人?”
“其實人怕是不多。”宋楚宜老老實實的說了自己的猜測和到目前為止收到的(情qíng)報:“譬如說鄭三思鄭大人,他真不是恭王或者韓正清的人,他就是真的被人說通了,覺得西北這戰事來的冤枉,又看西北半年了沒一點動靜,鎮南王定遠侯相繼折損,覺得朝廷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又對咱們長寧伯府和崔家的居心起了懷疑,所以才主張主和的。”
宋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這么說,韓止揣摩人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真的是得到了韓正清的遺傳。能賄賂的就賄賂,能收買的就收買,能威((逼逼)逼)的就威((逼逼)逼),而能蒙蔽的就蒙蔽?”
宋楚宜為宋老太太的總結拍手叫好:“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根本防不勝防。何況在太孫(殿diàn)下(身shēn)邊的人隱藏的太深了,我總不能把他的人全殺了,所以只好設一個局,希望他們通通鉆進來。”
這個局設的可真是太大了,宋老太太面色復雜,替宋楚宜耐心的梳理她的頭,垂下頭看著她瑩白如玉的側臉,微微嘆氣:“真是難以想象,若不是你做了這個夢,大家的前程都會是什么樣。”
如果不是她做了這個夢?宋楚宜悵然一笑,眼里閃過嘲諷,如果不是她做了這個夢,那么周唯昭根本不會進京城,他早就死了,死在了端王手里。
宋家也會因為宋玨的死而萌生退意,然后一步一步泯然眾人,家破人亡。
到時候仍然是韓正清等人作威作福,太子一系死的只是太子和周唯昭,東平郡王大范氏瀟灑的去了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