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爺!您好您好!今年城外的桑田收成如何?您家可控制著蘇州城三成桑葉的產量呢,今年絲綢產量多高可就得借您的福氣嘍……”
“客氣客氣!賈老板這是捧我,我就是種桑田的,能賺點錢還不是靠著各位養蠶、繅絲、綢緞行的大老板托著,您們要是不買我的桑葉了,我早就餓死了……”
蘇州綢緞行一直都很強大,滿清朝廷特地在蘇州設了一個蘇州織造的衙門,就是專門為皇族提供優質綢緞的部門,由此可見一斑蘇州的絲綢制造業影響有多大了。
桑葉這都是絲綢行業的最上游資源,就相當于后世的煤鐵油一樣,屬于基石類的產業,最是穩賺不賠的的買賣,當然了這種行當競爭也不小,在江南每一畝養成林的桑田那都是多方勢力爭奪的對象。
沒有一點本事的人根本就別想守住這金飯碗,早有黑白兩道給你搶奪走了。桑爺能夠一人獨占蘇州城三成的桑葉產量,這人的能量之大那就不用猜了。
可是就在王六一的面前,以桑爺這樣的 份也得在銀行門口站等,而且一點不耐煩的樣子都沒有,可以想象銀行里這次會議級別究竟有多高了。
王六一就跟個膽小的老鼠一樣在這些大老板邊游走,側耳傾聽著他一輩子都沒有聽過的商業 報,有時候這些老板無意中流露出的一句話就是一條大大的商機,大的都能改變王六一的命運。
桑爺和那幾個綢緞商們虛客氣了幾句,馬上話鋒一轉人人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神 “哎……今年不好混啊!雖說咱們哥幾個在這次錢票危機中都沒有什么大損失,可是單靠咱們幾個人是撐不起一個行業的啊!大河都沒水了,小河不也得干嗎?”
“沒錯,賈老板說的對,做買賣講究上游下游都有水,光咱們幾個賺錢沒有用,一個行業得轉的起來啊!桑田產桑葉,養蠶戶買桑葉,產出蠶繭來繅絲廠才能繅絲,然后生絲才能進入織機變成一匹匹的絲綢……這還不算完,絲綢最后還得讓眾位有門路有鋪面的掌柜們賣出去……”
“這樣下來,上上下下各流域就都賺到銀子了,這一條產業事關數十萬百姓的飯碗啊!只有這一條產業都賺錢了,數十萬的百姓才有錢去買糧食,去買青菜和 ,飯館、酒莊也就跟著興旺了起來,包括咱們蘇州的地價也起來了……”
“一理通則百理明,咱們綢緞行業是這樣,茶行、瓷器行、鹽商等等也都一樣,一環 一環缺了誰都不行……可是現在市面上現金短缺,現銀稀少紙幣雖然恢復了價格但是毫無供應量!咱們還能堅持一下,可是那么多小商號都已經沒現金流了,他們都沒法開工了!”
“這樣下去可怎么好啊!”賈老板憂心忡忡的說道。
桑爺長嘆一聲“就是啊!這幾天我每天都遇到十多個養蠶大戶,來我家苦求賒賬,他們已經沒錢買桑葉了,我當然知道同舟共濟的道理,桑葉我可是賒給他們,但是他們遇到的危機可不僅僅就是一點桑葉就能解決的啊!”
“我能賒,那些糧商能賒嗎?給養蠶戶打工的工錢能賒嗎?衣食住行人活著需要的各行各業都能賒嗎?哎……還是得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啊!”
王六一都聽楞了,他不顧 份下意識的開口道“江南這二年一直都是現銀和南票平分天下,現在現銀雖然不夠了,可是我們還有南票啊?官府都已經恢復了南票的信用了,我們花南票不就行了嗎?”
幾位大商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誰也搞不明白這么一個寒酸的家伙怎么就能進來,再看看遠處警戒森嚴的防線,他們知道不是受到邀請的人,是絕對不會靠近銀行的。
也沒有人太過瞧不起他,桑爺點了點頭“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可是我們想花南票,可是南票在哪里呢?南票都被那些幫會的賭檔收走了,到現在全城的賭檔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世面上可流通的紙幣已經被抽干了,上哪里去找啊?”
王六一緊鎖眉頭搓著手說道“是啊!這件事還不能求丞相,樂天銀行也不敢開足馬力拼命的去印紙幣,這東西都是要求跟銀幣價值鎖定的,如果印太多了錢一旦毛了,那后果更不堪設想!”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誰要是能放出一大筆紙幣出來,那可真是積大德了!”
重商紛紛點頭“是啊,現在蘇州市面上只要多流通出兩億的南票,咱們百行百業可就全都盤活了,一年之內這點危機的后遺癥全都能彌平……”
正說著呢,突然銀行一塊門板被卸了下來,在場的商人們都以為要開門了趕緊上前兩步,可是沒想到門板只開了一塊,從里面走出一個小伙計,眼神在人群中來回晃,最后一眼看到了王六一躲閃的 “王六一,王老板……來來來,我們特使有請,這邊來!”小伙計認識王六一,沖他直招手。
王六一愣住了,周圍的大商人也愣住了,他們不由自主的給他讓開了一個胡同,目視著這個不起眼的男人往銀行里走。
“這是誰?我怎么沒聽說過……還有?還有剛剛小伙計說什么呢?特使?哪里來的特使……”
人們議論紛紛,王六一飄飄忽忽就跟自己踩在棉花上一樣,上臺階的時候還差點摔了個大跟頭,多虧旁邊的桑爺扶了一把。
這蘇州城里,能讓桑爺親手攙扶的人可屈指可數,王六一已經徹底暈菜了。
走進門板,里外就是兩個世界,王六一頓時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了!錢啊!全都是錢!一捆捆,一沓沓,一摞摞……硬木柜臺后面堆的就是紙幣錢山。
足有三十多號伙計正在清點,大廳內全是沙沙響的點鈔票的聲音,密密麻麻如同 蠶啃食桑葉一樣,在蘇州人的心中這種沙沙聲就是最悅耳的音樂了。
在大廳的正中,一名 穿月白色湖綢長衫,腰系玉帶頭頂披散著頭發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只見這個男人抬著頭好像在思考著什么,渾然沒有注意到王六一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