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夜色中肖樂天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他掏出手絹擦了擦鼻涕“哎呀痛快!這是誰念叨我呢?阿嚏……”
馬隊此刻已經出了森林,前方就是平原、農田還有星星點點的村莊,炊煙飄起窗戶中透出隱隱的燭光。
更遠的地方黑沉沉一座城壓在大地上,城墻之上密布的火把光芒勾勒出這座城的輪廓,尤其是城門口更是重兵陳列,手持火把的士兵排了足有二里多地。
載淳看著眼前的這座城木然不語好半天才開口道“這就是寧古塔啊?好小的一座城,好荒涼的一座城啊……”
“這不是廢話嗎,這是你們 新覺羅家流放犯人的地方,連你們滿人都不愿意來的地方,你說能好得了?這要是二百年前啊,你連這點村落都看不見……”
“走吧,看寧古塔城這個架勢,琿 已經到了,你是大清國的君王,現在你可得走到最前面……”
衛隊自動讓出一個胡同,一臉興奮的載淳策馬向前,直奔寧古塔城而去。
這才是朕的土地,這才是朕的江山,這才是朕的地盤!載淳興奮的想要大吼兩嗓子,但是帝王教育他要沉穩,所以只能壓抑著自己的 緒,暗中在心里給自己吼兩聲。
以前的自己算什么?有名無實而已,明面上是大清國的皇帝,可是真正的份不過就是紫 城中的一個奴隸而已,每天甚至連早中晚吃什么都沒法自己做主。
我就不吃那白花花的肥 片子,可是總有人說那是祖宗家法,我不能忘本……
,都入關多少年了,還拿白水煮 片糊弄我,抹點鹽吃就不忘本了?
衣食住行都不能自己做主,跟別說什么施政了,大清國應該怎么走,我什么時候能說了算?就連我想多加一門西學課程,都不能夠,我在他們眼里算個江山還是自己打下來的好啊!琿 只不過是困守在寧古塔這個窮鄉僻壤的倔驢而已,沒有朕的密旨他怎么可能控制住兩省之地,更不可能發動這場兵變。
朕不僅是他的皇上,更是他的恩主,他也就成了朕的直系奴才,離開了我他不會被任何派系所接納,我是他唯一的選擇,他的生命和家族已經烙上了朕的印記,永遠也洗不掉。
只有這樣的下屬才最放心,只有這樣的感覺才叫掌控一切!
寧古塔城越來越近了,驛道兩旁村莊口都有兵丁把守,看見這一隊騎兵緩緩而來一個個抬頭目不斜視,天知道在他們的 后還有多少雙眼睛正在偷窺這一切。
同治帝已經御駕親臨的消息滾單早就快馬傳遞到了寧古塔的琿 手中,從四個小時之前這位雙料將軍就已經站在了城門口,誰勸他休息也不聽。
脫下甲胄換上了上朝必穿的補服,一品麒麟補子在前耀武揚威,頭頂雙眼花翎微微震顫,這補服琿 向來不喜歡穿,在他的眼中武官只有穿甲胄才有武官的樣子,就不應該跟文臣一樣穿什么補服。
可是今天這是要面見大清國的皇帝陛下,這是琿 第一次見到陛下,也是同治帝第一次巡視關外這片土,如此場合不穿這種正經的禮服可就說不過去了。
“將軍!來了……陛下來了!”前方有快馬疾馳而來,隨著他的話音往 后一看,果然一隊騎兵簇擁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緩緩而來。
隊伍已經到了手持火把士兵所組成的胡同內,每當載淳馬蹄行進到何處,何處的士兵不敢說話全都單膝跪地,火把高舉為皇上照路,整整二里地長的人胡同火把呼呼的被風吹的不停跳動。
之前琿 見過同治帝的照片,自認認得這就是大清國的萬歲,其實沒有照片也錯不了,有時候人中之龍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但是當同治帝出現在他的面前之后,這名土生土長的關外八旗貴胄卻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大清的皇帝居然穿了一 西式軍服。
平頂漆皮大沿帽,藍色毛呢軍服,武裝帶扎在上,過膝的锃亮牛皮靴字,一襲厚厚的披風在 前系了一個扣,一臉的英武眼睛漆黑锃亮,唯一有點不太協調的就是那根細細的辮子,沒有拖在后背而是在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后再垂在后背。
不得不說這一 打扮看待了一眾的武將,甚至都忘記了行禮。
載淳似笑非笑的策馬走過去,馬頭都頂到琿 口了“怎么了?不認識朕了?用不用把朕的印璽拿出來跟密旨上對一對啊?”
一個激靈趕緊打馬蹄袖雙膝跪倒在地“奴才琿 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城門口所有官兵沒一個敢站著的,全都跪倒在地萬歲聲驚天動地。
時間就這么停滯了,載淳坐在馬上看著琿 跪在地上抬頭仰望載淳,一君一臣就這么相互的凝望。
人和人之間真的是要看緣分的,有的人只是初見就能感覺到深深的善緣,后面的肖樂天本以為會看到一幅君臣和光同塵的大戲,他還想聽聽滿清君臣之間的客 話呢,可是沒想到二人只是四目相對居然一句話都不說。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二人還是沒有說話,肖樂天調笑的表 漸漸凝重了起來,他已經有點看明白了。
“蓄勢?載淳居然懂得沉默的力量?”肖樂天對坂本龍馬低聲的說道“是不是你教的?”
龍侍大和尚聳了聳肩“您太高看我了,陛下好歹也是大清皇族,從小接受的教育也不是白給的,您當翁同龢等師傅都是混飯吃的?”
“只能說是陛下年紀大了,而且眼界開闊了,過去學的那些紙面上的東西,終于領悟了而已……”
肖樂天白了坂本龍馬一眼,接著看眼前的這一幕啞劇,他估摸著載淳和琿 相互凝望已經有十分鐘了。
此刻琿手心里全是汗,他 后的那些武官和兵丁們也感受到了無窮的壓力,一個個跪在地上的膝蓋都隱隱的痛了起來。
一個是跪在地上仰視,一個是端坐在馬背上俯瞰,一高一低氣勢自然是此消彼長,別看載淳年輕但是這十分鐘之內他就已經積蓄了遠超琿 的一股氣場。
“王霸之氣啊?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就在肖樂天低聲調笑的時候,載淳終于開口了。
……你信朕嗎?”
當時一愣,沒想到陛下會冒出這么一句話,還沒等他回答呢,載淳又蹦出了一句話。
……你愿意給朕賣命嗎?你要是愿意,你這條命我就要了……”
一米八的關外大漢,眼淚奪眶而出,他一個頭磕在地上“主子!嗚嗚嗚……奴才這條命從生下來……從生下來就是您的!”
“好!那我就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