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馬尾,涼爽的海風順著山勢徐徐吹來,吹拂了滿山的綠樹野草,嘩啦啦的響聲如同天地間的一場無與倫比的盛大交響樂演奏。
天馬山下的閩江靜靜的流淌,遠方不到百里之處就是閩江的入海口,當年在這里曾經爆發過一場短暫的海上炮戰。
直到今天福州人還驚嘆于當日天崩地裂的炮聲,還有御林新軍撕心裂肺的喊戰之聲!
馬銘,四九城外號馬三爺的紫禁城帶刀侍衛,而今天卻穿著一身仿華族陸軍的軍服,靜靜的坐在山腰間,望著遠方的閩江還有那如火如荼搞建設的馬尾造船廠。
美國、英國、普魯士的工程師還有各國高薪聘請來的技術工人,正帶著上千的清國工匠如一群工蟻一樣的搞建設,為了自己造兵艦他們算是用出了吃奶的力氣。
都說左宗棠是陸防派系,李鴻章是海防派系,但是那都是世人的胡說八道,真正左宗棠才是大清國最早搞海防的重臣,而且一上來就要自己造造船。
雖然李鴻章很是瞧不上馬尾造船廠的規模和技術,甚至在他的心中中國人是永遠也不可能造出如西洋人一樣強大的鋼鐵戰艦的。
但是左宗棠這種骨子里特有的志氣,一種就算從零開始我也愿意去拼搏嘗試的精氣神,很是提振人心。
就在今年的開春,馬尾造船廠生產出了第一艘百噸的蒸汽明輪船,而且還在上面架設了兩門小口徑的艦炮。
就這樣的戰艦,其中蒸汽機、曲軸、傳動裝置等零件,還都是進口的……但是光船殼能夠自己生產,這艘初始號戰艦已經讓福州城轟動了。
啟航的那一天,馬三爺也去看了,其實沒啥好看的,在琉球他見過更大更強的戰艦,但是就這百噸的小炮艇,卻讓他激動的熱淚盈眶。
好消息順著電報一直穿到了紫禁城,穿到了沒有皇帝的皇宮之內,很罕見的兩宮太后都發回了慰問電,鼓勵之語讓當時巡撫丁寶楨破例大醉了一場。
滿清這個四面漏氣的破房子,實在是太需要好消息來刺激一下了,不過就是一艘百噸的小炮艇,就已經讓朝野興奮不已了。
馬三爺跟四九城的家人通信的時候,也隱隱的感覺到了這一股喪氣,垂頭喪氣的喪氣!
其實這幾年大清國很是有點同治中興的味道,國民經濟已經從長毛和捻軍之亂中開始恢復了,而且恢復的還相當不錯。
肖樂天曾經感嘆過,由于自己的干預,滿清少了很多歐洲列強的直接壓迫,華族代替大清承擔了很大一部分歐洲列強的高壓。
這讓滿清有了難得的喘息之際,這個世界里的同治中興其實比肖樂天前世要恢復的好得多。
滿人的旗餉通過這幾年的逐步恢復已經提高到七折扣了,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要知道清政府到現在也沒做到完全停止戰爭,而且鬼子六的新軍也需要不斷的輸血。
旗餉提高了,而市面上的物價卻穩中有降,尤其是百姓最關注的糧食問題,京師雖然有王公大臣們的產業進行集體炒米,但是由于華族開拓了很大的海外糧食輸入,所以價格一直非常穩健。
這點功勞,清政府當然是大言不慚的算在自己的頭上了,反正老百姓也搞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
而肖樂天對這些虛名本身就不在乎,這是一個就要里子不要面子的務實主義者,他連儒生們罵街都懶得還嘴,腦袋上盯著全大清儒生給掛的色中餓鬼的名號都不生氣,更不會在乎這點糧食輸入的小名聲了。
但是滿清偷走了這個功勞,用這點肖樂天不要的虛名很是欺騙了一批百姓,眼下清國內部尤其是中原一帶,民心安穩了許多。
朝廷的歲入提高了,百姓們生活也好了一些,現在朝廷搞的洋務也有了一點收獲,至少馬尾造船廠能造船了。
更不要說朝廷控制的上海特區還有廣州特區,沒別的本事至少紡紗廠也建了幾座,也算是賺了點銀子。
一切都挺好的,可是馬三爺還是感覺到了喪氣,從骨子里發散出來的喪氣!
練兵之余馬銘都喜歡坐在軍營外的天馬山上,平心靜氣的想一想事情……但是往往都是想了一個開頭就不由自主的思緒回到了那個島上。
那是一個充滿魔咒的島嶼,讓人去了一次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島嶼!
手伸到懷里,一塊玉牌已經被體溫給暖了,他不用掏出來看,用手指去摸就能摸到那塊玉牌上的字跡。
手指上的觸感引發了他心中的記憶,火焰從內心開始燃燒!
玉牌不大,但用料非常好,頂級的羊脂白玉,裁成平安無事牌的樣式,一面是通體潔白入鏡的無事牌面,而另一面則雕刻著刀鋒兩個字。
“馬銘接旗……第五連成立……賜名刀鋒!”
炸雷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位大內侍衛總是在夢中驚醒,這個場景一次次的折磨著他的心。
琉球!那霸!新兵營!
自己算是讓同治帝給帶到坑里面去了,他們四侍衛跟著皇帝一起入新兵營,從站軍姿開始一步步進行西化的軍事訓練。
疊豆腐塊被子、唱軍歌排隊吃飯、夜晚十二點緊急集合、訓練場上一隊兄弟共同配合扛著巨木狂奔……
一幕幕好男兒淬煉成鋼的場面就在眼前,元首的練兵之術就好像重錘敲擊熱鐵一樣,活生生的把自己身上那點八旗紈绔的臭毛病給淬煉了出去。
直到訓練結束,直到所有考試都合格了,這批學員兵才成為了一名合格的戰士,自己居然被編隊到新軍第五連當了掌旗手,連隊賜名……刀鋒!
媽的,大老爺們當時哭了一個稀里嘩啦,明明肖樂天把一群人給操練的跟牲口一樣,卻沒有一個人狠元首的!
相反這些如鋼一樣的男人卻對那個指路的明燈發自肺腑的崇拜!
“我到底怎么了?我明明是大清國的侍衛,我是皇帝的親軍啊……為什么想到肖樂天卻恨不起來?”
“這還是四九城那個鞭撻時政口若懸河的馬三爺嗎?我什么時候如此不想滿人了?”
而此刻一個念頭突然從心底涌現,難道說如今全國上下滿人的這股喪氣,就是元首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