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那個……夫人您實在是想太多了，華族上下，哪里有人敢對您不敬呢？”
林震此刻手心里都是汗，他就算面對全世界最強大的英國皇家海軍，都不會緊張，但是看見師母這個樣子，他可真的是嚇壞了。
“我們……林家過去就是一個小小的藩國臣子……小時候家里母親算賬經常也為十幾兩銀子對不上賬而生氣……”
“那是什么貴族啊，我們家那點錢財，拿到夫人老家去，都不如三等的商人家產……不是貴族，真的不是貴族……”
虎妞接過林震手里的葡萄酒笑了“傻孩子，你緊張什么啊……你和項英一樣都是我的孩子，叫一聲師母，一輩子你們都是我的孩子……”
“貴族不是錢多錢少，是你們身上的禮儀，是你們的見識，是你們不用繞彎路就可以直接繼承的政治經驗啊！”
“這些東西千金不換，那可不是一輩子人能積攢出來的！”
“暴發戶是不行的，底蘊真的不夠，參加酒會別人雖然尊敬你，但是言談舉止中，你就有點格格不入！”
“哪怕手里一把扇子，其實就有數十種門道，桌子上插的鮮花，就有無數中花藝和花語！”
“福慧去指揮金粉世家真的很合適的……他們都是一個體系的，他們說話很多潛臺詞都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讓我去指揮，那就只能傻乎乎的把所有話都挑明了……這就叫不上道啊！”
“但是……”當虎妞說道但是之后，她的眼神頓時犀利了起來。
“但是你們的元首說過，這個世界永遠是滾滾向前的，沒有哪一個階級可以永生不滅，老去的肯定腐朽，新興的也注定會成長起來！”
“所以我不服，我就是不服……項英你也一樣，你和載淳都是元首的關門弟子，憑什么載淳可以住在白金漢宮？”
“憑什么他就可以和整個歐洲的君主平起平坐？”
“血脈就這么重要嗎？你項英差在哪里了？當年你在京西莊子里讀私塾，那翁同龢僅僅給你一個內定的中舉名額，你的叔叔就可以去綁架我和肖樂天！”
“看看，當年僅僅是翁同龢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北地龍爺賣命，做下差點滅族的禍事兒！”
“你們賤不賤？你說你們賤不賤？到最后龍爺把我和肖樂天放了，事情沒做成，又是誰斷了你的功名路？”
“又是誰一把火少了你老家的莊子啊？”
“項英，你說你們賤不賤……”
這也就是師母罵啊，其他的人誰敢指著鼻子罵項英賤不賤啊？項英被激的眼眶都紅了，當年的事情一幕幕跟過電影一樣，在腦海里翻涌。
虎妞抹了一下眼角“呵呵……其實我還不如你呢，你還是個男兒身，你還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呢！”
“我們范家當年還不如你們家呢？我拿親大伯，為了一個小小的皇商身份，就能把我給賣了，順便把我爹也給坑了……”
“我們范家更賤啊……所以我們沒法跟他們比，他們是老貴族，我們是暴發戶！”
“但是天底下的道理還就得我們這些暴發戶來講！沒有萬年的江山，只有一代代的更新！”
“今天我算是徹底明白了，我們為什么在戰斗，我們到底斗的是什么！”
“項英，看著我……我們斗的就是一個規矩，我們就是絕對不允許這些老東西反攻倒算！”
“反攻倒算？”項英楞住了，但是馬上他就明白了。
“師母……您……您的意思是說，這些腐朽的老貴族們，并非跟我們一條線，他們現在的隱忍，也許就是等待未來的反攻倒算嗎？”
“沒錯，沒錯……師母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眼下我們華族新銳正是全盛時期，這些老東西不敢在我們面前囂張。”
“但是他們可以隱忍，他們可以從我們下一代，甚至第三代，第四代人哪里去下手！”
“我們是不會接受腐蝕的，他們那些貴族氣，貴族的排場，貴族的門道，在我們這里是沒有市場的！”
“因為我們是鐵與火中走出來的，我們是戰場上打出來的，我們的心早就如鋼鐵了！”
“但是誰能保證我們的兒孫，也有這樣的鋼鐵雄心呢？”
“和平環境，富貴場里面長大的一代人，早問會對那些陳腐的貴族氣派感興趣的！”
“到那個時候，這些隱忍的老東西們，會用他們吃喝玩樂甚至政壇潛規則的一套，去拉我們的孩子下水，最終的目的是讓他們的后代反攻倒算，霸占高位！”
“我們辛苦的打拼，到最后一定會成為他們的嫁衣裳！”
“哈哈哈……對了，就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虎妞的笑聲伴著窗外的風聲，讓這個雨夜顯得更加的暴虐。
“以前我就是隱隱的沒有什么感覺，但是今天福慧所說的一番話，就好像剛剛那一道閃電一樣，突然就讓我悟了！”
“我的新就通透了，我一下子知道我跟她的區別在哪里了，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一直隔著我們……”
“原因就在這，我討厭她，并不是討厭她這個人，并不是討厭福慧姐姐，而是厭惡他這整個腐朽的貴族圈子！”
“我很清楚，我們這些暴發戶是無法融入進去的，就算福慧敞開大門了，滿清那么多貴族也會敞開大門嗎？”
“隔閡就在哪里，就是存在的，我們沒法否認！”
“而且我堅信，未來這群人肯定會反攻倒算，他們會鳩占鵲巢，會倒過來搶咱們的勝利果實！”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肖樂天要是在這里就好了，他一定會驚掉了下巴，誰能想到虎妞不靠自己，單憑悟性就已經搞懂了什么叫階級斗爭了。
不是一個階級的，天然就會有對立性，這種對立性是無法調和的！
項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干“痛快，痛快……師母真的點醒我了，以前我也以為自己針對載淳有點自私了，但是現在這層窗戶紙終于破了！”
“我們沒有時間了，如果此刻西方列強還沒有這么厲害的工業能力，如果我們華族還能平安的發展十年，也許我不會這么逼載淳！”
“因為我們有時間，我們可以團結在師傅的身邊，用教育，用法律用各種方式，來改變這些陳腐的東西！”
“但是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時間對滿清這貴族集團進行溫和改造了！”
“只有鐵血一條路，斬草除根，絕對不給這些陳腐的舊貴族們反攻倒算的機會！”
“載淳死了，他們皇族也就斷了根了，剩下的王宮貴胄們的后代，也就沒有大旗了！”
“沒錯，沒錯，師母請放心……神仙藥可以提出來，但是永遠送不過去，我項英發誓！”
“將來有什么千古罪名，我項英幫師母來背！”
這時候林震突然開口了“不行……項英你是海軍領袖，你的形象要維持住，這個罪名……我來背！”
“我林震下令阻撓運藥的船只，我下這個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