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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主講道

  已經清晨,但是天色依舊陰沉著,昨夜下了一夜的寒雨,臨近清晨才微微停歇,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寒意。

  而在屋外,只見袁仲秋頭戴斗笠,穿著一身麻布做活的衣裳,袖子與褲腿都高高的挽起,赤腳踩在一行行微微隆起,規劃方正的田壟間。手中正端著一把鋤頭,默默地墾著荒地。沒有動用絲毫的內力,就仿佛一個淳樸的老農,每一次揮舞鋤頭,便有一塊泥土被翻滾出來,還有一些蚯蚓、多足爬蟲,以及螞蟻被打擾了睡眠,在被翻新的土地上慌忙逃竄。

  這塊地,是袁老落腳落霞山第二日起便開始的。如今數日過去,已經墾出約莫五六畝地大小。

  袁老對陸文說,衣食住行間皆是修行。如今已經不再治病救人,吃喝就都要自己親手解決。

  陸文原以為袁老此舉必有深意,但是看了幾日,卻發現袁老就是在勤勤勉勉的墾荒、種糧食、草藥,沒有任何特殊之處,雖然覺得袁老這種曾經的天門大修士,如今也是道門輩分第一的高人親自墾土是否有些自降身份,但是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此時袁老正在墾土,而陸文正舉著自己的環首刀赤著腳站在田壟旁邊,身上道袍下擺被掖在腰間,兩只寬大袖袍也被束起,此時正一絲不茍的揮舞著《青城劍法》的起手式。

  而老黃馬則跟在袁老身后,看到田里有些還未除盡的雜草,便張開大嘴將嬌嫩的葉子連同草根盡皆吃下。

  如明鏡般的湖泊,群山之巔有濃稠的云霧籠罩,一老翁、一少年、一匹老馬,便構成了一副恬靜淡然的畫卷,充斥著鄉土氣息。

  一個時辰之后,陸文洗了澡,換好了裝束,因為害怕下雨便帶了只斗笠,兩只手里各拿著環首刀與油紙傘,站在田壟間,輕聲吹了聲口哨,聲音悠揚,就看到那匹老黃馬邁著小碎步就朝陸文來了。

  陸文將環首刀與油紙傘放到老黃馬身側,朝著袁老喊道:“師父,我下山了。”

  遠處一直彎著身子的袁老站起身來,一手杵著鋤頭,一手朝著陸文揮了揮手,然后又伏下身子,伺候土地。

  望著袁老,陸文抬頭看了眼隨時要落雨的濃厚云層,眸中有憂色出現。如今寒雨過后,恐怕就是大雪封山,袁老這一直以來的辛苦,怕是都要被風雪埋葬,做無用功罷。

  但袁老自己仿佛并未在意,陸文也不好多言。

  微微嘆氣,陸文翻身上馬,老黃馬載著陸文下山去了。

  山主講道,是每月十五日,便有一位青城山主于青城第一山開講布道,此時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能夠到第一山聽講。講道內容分為講授經學以及講授修行,能夠聆聽靈臺境修士傳道是天大的榮幸,因此每月十五,除非有緊急要務,絕大多數青城弟子都會趕往第一山。

  山主講道于午時開講,但落霞山距離講道的青城第一山有近五十里遠,因此陸文提前兩個時辰便出發了,縱然老黃馬腳力不便,也足以到達第一山。

  期間陸文還看到有外山弟子也風塵仆仆的往第一山趕去,不少人都騎乘著上乘駿馬,只幾息間就從陸文身邊掠過。有些人路過時還看一眼陸文的模樣,目光大多先是看到陸文身上的道袍,再看到他胯下的老黃,馬側環首刀時,便露出一抹不以為然的輕笑,騎馬負劍離去。

  不過雖然打量的人不少,但是也無人上前攪擾,畢竟山主講道是大事,這些人也不愿意旁生枝節,都以趕路要緊,因此陸文也樂的自在,坐在馬背上,微微閉目,思考著事情。

  昨夜陸文準備著手修改撰寫《聊齋志異》,但是落筆時才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不深,寫出來的東西便有些怪異,只寫了第一篇《考城隍》便停筆了。此時陸文也不免有些遺憾,彼時在陸家書塔內怎么沒有多看點這方面的雜書。

  所以今天來第一山,除了聽山主講道之外,陸文另外的打算便是去青城山藏書閣尋找些書籍典籍作為參考。

  至于《聲韻表》與《標點符號大全》到是簡單,只要含義與規律不變,這些符號本身都是可以替換的。

  而昨天的寒雨也讓陸文心頭蒙上幾分陰霾,他早已知道天象的巨變是因為陣法衰弱的原因。而陣法的功效也是保護梁國不受妖族入侵的底牌。

  梁國士族制度能夠存在數百年之久,有大半原因也是來自妖族的壓力。若無外部的壓力,皇權怎么能夠長久容忍與天下士族共治天下,是非要拼出個勝負來的。妖族的存在反而變相的壓制住了梁國士族之間的矛盾,使他們一致對外。

  這恐怕也是兌市坊主慕容青所看到的。士族制度是一大弊病,但是面對外族入侵,梁國的門派世家豪族有著存在的理由。若是士族此時亂了,那梁國人族多半也就滅了。

  但若是從這個角度考慮,這天下士族又有多少是投靠了妖族的?陸文眼睛微瞇思考起這個問題。妖族勢大,不可能每個人都是硬骨頭,總有些軟腳蝦。

  龍雀樓、白蓮教妖人,就是前車之鑒。而且陸家南方的萬巫門也是人族,只不過不知道多久前就投靠了妖族。這梁國暗流下,還不知道埋著多少諸如龍雀樓這樣的勢力,只不過大陣未破,還有四大家族、三宗一宮鎮壓,這些暗處的勢力還不敢露頭。

  若要使天下人富足安康,解決妖族覬覦首當其沖,否則便無從考慮其他的事情。而要解決妖族危機,連靈臺境修士恐怕都無法左右戰局,只有天門修士才能力挽狂瀾。

  天門修士?!

  陸文微微嘆氣,這個詞距離如今的他實在是太遠了。

  梁國這盤大棋,恐怕與自己無關了。

  將這事情在心中理順,陸文也不再多想,坐在馬背上感受著微微顛簸,眼神微闔,進入了入定境界,開始運轉虬龍勁緩緩吸納周遭的靈氣淬煉身體。滴水石穿,修行便是聚沙成塔的過程,今日多一分時間修煉,距離天門便更近一絲。

  若是睜開眼睛還不覺得,一旦閉上眼睛頓時就能發覺世間的嘈雜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還有座下老馬顛簸,若只是入靜境界是萬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入靜的,否則無法入靜事小,靈氣逆流就得不償失了。

  而已至入定境界的陸文此時心外無物,周遭喧囂皆如虛妄。而且他此時更加敏感,若是有人想要偷襲,也能迅速反應,也不會導致功法逆行,靈氣亂體。

  于是陸文就這么一路讓老黃馬載著往第一山而去。

  一個多時辰轉瞬即逝,距離第一山不足五里時,老黃馬已經由小道匯入大路,人跡明顯多了起來。而時不時有外門弟子從陸文身側掠過,但對這個坐在馬背上睡覺的小道士并不在意。

  而此時,在陸文身后的大道上突然傳來一陣陣嗡鳴聲,宛如萬千戰錘壘地,響聲愈發宏偉。不少人紛紛側目往后看去。

  只見八匹通體沒有雜色的白馬拉著一節奢華堪稱宏偉的車廂往第一山方向趕來,速度極快,而在車廂頂上有一方赤色青龍錦旗,獵獵作響,車前有一位獨臂獨眼的背刀男子駕馭著馬匹。

  馬匹縱蹄狂奔,而車廂內卻平穩的好像平地,不見絲毫顛簸。

  一位姿態雍容華貴,穿著純白色貂裘的女子窩在鋪滿毛氈的座位上。她微微掀開簾子,一雙美眸在青城山諸多弟子身上流轉。

  “咦?”她輕聲道,仿佛疑惑。

  目光落到了騎著老黃馬正睡覺的小道士身上,在那小道士身上停住三兩息才放下簾幕,露出幾分玩味笑容,輕聲低語道:“青城山果然無愧是千年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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