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軍事區,二樓的一間辦公樓內。
魏天生正看著文件,筆在上面你唰唰地簽下自己的名字,門外突然響起了兩下敲門聲。
“進來。”
門被推開,魏天生抬起頭。
“是小陳你啊?”魏天生又低下頭,繼續看著文件。
一個少尉走進來,到了桌前立正敬了禮道:“政委,外面有人找。”
“你讓讓他進來。”魏天生目光沒離開過文件,隨口道。
“她在營區大門外,衛兵攔住她了。”少尉臉上帶著點為難的神色。
“嗯?”魏天生再次抬起頭,他本以為是部隊內部的事務,現在既然被衛兵攔住,顯然不是部隊里的人要見自己,于是問:“是什么人要見我?”
少尉說:“她說他叫梁少琴,說自己和認識很多年了,是老朋友。”
“什么?!你說她叫什么名字?”魏天生的手指微微一顫,筆尖在紙上綻開一朵墨水花。
這里是警衛森嚴的軍事區,也是魏天生和林中虎的辦公地點,一般人不知道這里的單位性質,所以極少會有地方上的外人來探訪。
現在問題在于,梁少琴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她可是秦飛的母親啊!
魏天生心頭掠過一片烏云,心臟加速跳了幾下。
“她說她叫梁少琴,是個大約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少尉見到魏天生的臉色有些不自然,于是試探道:“要不要我出去打發她走?”
“不!你馬上請她進來……不!”魏天生站起來,拿了帽子戴好,“還是我親自出去。”
說完,從椅子里站起來,腳下生風一下子出了門,少尉跟在身后,剛出了辦公室門口就看到魏天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彎處。
他忍不住撓了撓頭,想不明白一向穩重的政委為什么會這么著急。
五分鐘后。
辦公室里。
魏天生輕輕帶上門,走到角落里給梁少琴倒了杯茶,回到沙發旁,輕輕放在梁少琴面前。
“嫂子,喝茶。”
梁少琴的臉如同冰冷的大理石,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過正因為沒有表情,魏天生才感到麻煩大了。
他很了解梁少琴,畢竟他們已經不是第一天認識,算起來,從第一次見面至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年頭。
梁少琴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狠狠一耳光直接甩在了魏天生的臉上。
魏天生可以躲開,卻沒躲,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臉上頓時出現了五道印子,這個面對槍林彈雨從未眨過一次眼睛的203部隊政委此時嘴唇微微得抖了兩下。
他已經在心中猜到了梁少琴出現在這里的目的。
“說,我們第一次認識,是在哪?”
“戰地醫院,手術室!”
“你為什么在那里,你還記得嗎?”梁少琴依舊不動聲色地問,聲音如同雪地里的冰。
“我中彈了,老秦把我救回來,是你給我做的手術,把我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魏天生大聲道。
梁少琴又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的眼角慢慢流出了熱淚。
“老秦救過你多少次!?”
“兩次!一次我中彈了把我背回來,一次是我被敵人包圍了,他單槍匹馬殺回來,硬是在包圍圈上撕開一道口子把我救出來!”
“好!看來你還記得很清楚!”梁少琴的胸前劇烈起伏,“既然你還記得,為什么還讓秦飛參軍,居然還去了你們的部隊!”
魏天生虎目含淚,看著梁少琴,可是他沒辦法解釋。
秦飛當兵雖然是自愿,但是一切的確是自己安排的。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年來,尤其是我們離開大院之后,你每年趁著寒暑假帶他說去旅游,實際上是去了部隊訓練?”梁少琴控制不住自己,眼淚開始滑下臉頰,“魏天生,你真當我梁少琴是白癡啊!?”
“不是……”魏天生的頭稍稍一低,“只是……老秦如果還在,他一定也是這樣訓練秦飛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維護你們作為軍人的榮譽?讓下一代也和你們一樣?”梁少琴嘶聲道:“你想過沒有!?我只有秦飛一個兒子,老秦現在生死不明,不知所蹤,還背了個叛徒的罵名!你還把我唯一的兒子推下火坑!?我不是英雄,我也不愿意做英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我們秦家已經為這個國家付出得夠多了,無論秦安國是不是叛徒,我也不會再讓我兒子踏進部隊一步!”
“嫂子……”
“不要叫我嫂子!我沒福氣做你的嫂子!如果我知道有這么一天,我當年在手術臺上就不該把你救回來!讓你死了算了!”
說罷,梁少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坐進沙發里,捂著雙眼抽泣起來。
魏天生內心此時極度震撼,梁少琴發現秦飛說謊,這一點倒不是最讓他震撼的,作為一名上過戰場的軍醫,一個和秦安國結婚多年的女人,她絕對不是那種能夠用三言兩語找幾個借口就能瞞騙過去的普通家庭婦女。
當初秦飛利用所謂的打工、參加球隊等等諸多借口搪塞梁少琴的時候,魏天生就知道這事瞞不了多久,不過他打算等秦飛正式加入203部隊之后,等木已成舟既成事實了,再親自帶著秦飛上門說明。
他曾經無數次在腦海里構想過如果見了梁少琴的時候怎么說,可是卻從未想過是在現在這種場景,現在這種時間。
最令他震驚的是,梁少琴是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辦公地點?
203部隊的辦公地點隱藏在軍事管理區里,和辦公場所是分開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這個營區到底是做什么用途,里面是什么部隊。
而梁少琴居然能上門指名道姓找到自己,顯然是有人告訴她地址。
“魏天生,我知道秦飛肯定不會在這里,但是我今天來,是要你轉告我的兒子,別再跟我耍小聰明,如果他認我這個媽,就讓他過來找我。”
她走到桌旁,拿起筆和紙,刷刷刷寫下了地址和電話。
“我現在就住在這里,我會在招待所里等他三天,三天之后,如果他不出現,我就離開,然后和他登報斷絕關系,從此各不相干!”
說罷,梁少琴轉身摔門而去。
門被重重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