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秀美緊鎖,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腳踩油門,聚精會神的注視前方,只要穿過這做立交橋就可以到韓墨家,之后的路就好走了,舒雅在心里默默的給自己打氣。
積水很深,完全看不到水下的狀況,車燈在水面上照出一片光亮,車身不斷向水中挺入,兩側的積水濺起一道道波浪。
仁和路立交橋是一處低洼地勢,本來就容易積水,現在立交橋四面的雨水向橋底涌,再加上排水慢,越往橋底水位越深,前方那輛左轉的車熄火在橋下,那輛車的底盤較低,原來只是沒過排氣筒的位置,可此刻已經到了車門邊緣。
雖然自己的車的底盤高,但是橋下的積水在不斷增高,舒雅剛才觀察得出的結論已經沒有參考價值。
剛才只是在遠處看完全不知道原來橋下是個明顯的陡坡,越走地勢就越低洼,舒雅清楚的意識到絕對不可以再繼續往前走,現在自己可能還能勉強開,但是如果再繼續下坡走就很難說了,在這個抉擇的緊要關頭,舒雅的腳離開了油門,猛地踩了下剎車。
車子本來就是勉強在這個水位開,移動的車子突然停止,蕩起一股巨大的水浪,舒雅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里非常慌亂,她慌亂中想把車子右轉,離開剎車,再次踩下油門,車子頓了一下,突然熄火。
舒雅徹底慌了,北都從來沒有下過這么大的雨,她也是第一次在這么大的雨中開車,她慌亂的準備再次打火。
突然電話響了。
剛才舒雅沒有接,但起碼是可以打通有信號的狀態,韓墨繼續重復撥打著舒雅的號碼。
舒雅趕緊接通電話。
“你在哪呢?”電話剛接通,韓墨的聲音瞬間通過聽筒傳到車里,他沒有時間再說其他,韓墨此時此刻最關心的就是舒雅在哪里。
“我在仁和路立交橋下面。”舒雅是真的怕了,帶著哭腔說道,她看著遠處的水流不斷的上漲,已經將遠處橋下的車門下方邊緣淹沒。
信號依然不好,雷電轟鳴,韓墨勉強能通過斷斷續續的聲音知道仁和路立交橋幾個字。
“舒雅,能聽見嗎?舒雅?現在別慌,聽我的,馬上調頭,開回去。喂?舒雅!”
“喂?喂?韓墨我的車熄火了”舒雅對著已經聽不到聲音的手機哭著說道,“車子熄火了”
“千萬別打火。”當韓墨聽到熄火兩個字,幾乎用喊的方式吼出了不要打火,可是電話里再也沒有傳出舒雅的聲音。
韓墨直接下車,兩個負責封路的交警穿著雨衣,站在仁和路口。指揮準備同行的車輛掉頭,這場雨來的又兇又猛,無論是市民還是北都政府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你不能過去,橋下已經有人撥打了求救電話,馬上就會有救援人員來。”
“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上面已經規定,這條路必須封鎖,不能再通過了。”
救援?那要等到什么時候,韓墨確定這些人根本不知道暴雨帶來的積水量到底會以怎樣的速度在立交橋下增長。
韓墨不準備理會交警,他要強行通過,傘給了孟思,他沒有傘,此刻渾身濕透。
“你不要激動,我們的救援人員馬上就能到。”
韓墨一秒鐘都不想再浪費在這兩個人身上,他用力伸出一只胳膊,指著遠處的立交橋,大聲的吼道,“那里,有我老婆!”
交警愣住了,沒有再說話。
韓墨用力甩開兩個交警的阻攔,朝著立交橋的方向拼命奔跑著。
他的個子很高,可是路口的水已經摸了膝蓋,韓墨可以看見立交橋,卻看不清橋下面的車輛,只能遠遠的看到幾輛車停在那里,他擦了下臉上的雨水,因為水的阻力,努力奔跑,速度卻比平時慢了許多。
電話掉線后,舒雅試圖再給韓墨打過去,可是電話沒有信號,根本打不出去。他只能打急救電話,對方說馬上會有專業救援人員趕到,舒雅決定在車里等待救援人員。
她沒有聽見韓墨的最后一句話,她不知道車子在水中熄火后,不能再次打火,第二次打火失敗車子的電路板短路,雨水不停地打在車上,發出撞擊的聲音,雨刮器也停止了工作,她完全看不到車外的情況。
舒雅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怎么辦,電路板短路后,原本全自動的車子什么都無法啟動,車窗無法打開。
救援人員馬上就會到,舒雅不停的用這句話安慰自己。
車里不知道從哪里開始進水,此時水還不是很多。
她害怕極了,突然,車外有人用力的拍打車窗。
舒雅又驚又喜,她猛地看向車窗,一雙大手正在試圖撥開不停沿車窗留下的暴雨。
是韓墨,韓墨來了!
韓墨一眼就認出舒雅的車子,曾經的原主對舒雅取得的所有成績都非常鄙視,不看她的電影,不看她出演的電視劇,在電視上看到舒雅就會換臺,他甚至連舒雅的車都沒有正眼看過一眼。
如果憑借原主的記憶,韓墨根本不可能認出舒雅的車子。
可是韓墨不一樣,他怎么會不知道舒雅對他的心意,她給他送藥,然后默默離開,韓墨都會站在陽臺,看一眼開車駛離的舒雅。
所以,他才能夠一眼就認出舒雅的車。
此刻的的雨水到了韓墨的大腿,車門的下方已經沒過一部分。
韓墨用力拉門,水下的阻力很大,根本沒有辦法拉開。
舒雅也在試圖推門,車門紋絲不動,她從來沒有想過連車門都會打不開,剛才沒有出去是因為自己沒有傘,想著可以在車里等待救援人員,外面積水的增長速度,她完全無法想象。
開門失敗后,車外傳來強烈的撞擊聲,她知道是韓墨在試圖撞開玻璃。
韓墨心里知道,徒手撞開玻璃基本是不可能的,現在已經不只是暴雨造成的積水,有的下水井已經出現了倒灌現象,積水的增長根本無法想象,如果現在再回去找工具,第一不一定能找到,第二就算找到,等他再回來,可能舒雅的車已經被淹了。
還好舒雅在發現不對的時候就想停車,此刻她的車的位置,并不是立交橋下方,而是距離立交橋還有一點距離的坡上。
但是韓墨發現車子在雨水的沖刷下在慢慢的向下滑動,他趕緊跑到車頭頂住車子,用力將車向后推。
舒雅的眼淚不停地向下涌,她好后悔自己沒聽韓墨的話,非要離開主干道,她更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及時下車,非要在車上等待救援人員。
她一直認為韓墨不在乎她,不關心她,可是當她最無助的時候,是韓墨第一個趕到了,在她以為敲擊車子的是救援人員時,出現的是韓墨焦急的面龐。
韓墨知道車里肯定開始進水了,他發現這個坡還有一個角度,為了爭取更多的救援時間,為了減少車內的進水速度,韓墨拼命的將車向后推。
暴雨打在他的頭上,背上,肩上。拳頭和肘部因為剛才的撞擊已經布滿傷口,濕透的衣服貼在他結實的脊背上,成股流下的雨水沖刷著韓墨的臉,他時不時的大聲呼喊舒雅的名字,讓她知道,他還在。
舒雅可以模糊的看到韓墨,原本向下滑動的車子,已經不再移動。
她好想撥開擋風玻璃上的雨水,清清楚楚的看到前面的男人,可此時她只能默默的用手擦著玻璃,明明知道起不到任何作用,同樣不停的叫著韓墨的名字。
倒灌的速度遠遠超出韓墨的想象,他知道,即使讓車子不動也已經無法阻止車內進水了。
韓墨心里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安全的把舒雅帶回家,一定。
他倒吸一口氣,雙手抵住車頭,暴雨將手背上的傷口澆的的更大,雨水和血水混合流下。
縱然他再用力,縱然車子已經在緩慢的向后移動,縱然布滿傷口的兩只手臂已經在微微顫抖,可積水依然以不斷增快的速度漲高著。
橋下的那輛最先熄火的小汽車已經沒過車頂,韓墨似乎都能聽見車主在發現雨水已經開始進入車里,卻無法打開車門時絕望的呼救聲。
在出門時小家伙的笑臉在他眼前閃現,那句“萱萱等爸爸媽媽回家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說好馬上就到的救援人員卻遲遲未到,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積水已經沒了韓墨的大腿,水下的阻力再也無法讓車子向后倒退,韓墨推不動了,他無法做到靠一個人的力量將車推到坡頂,甚至一寸距離,他也做不到了。
可是他可以做到,而且必須做到不讓車再下滑,韓墨咬緊牙轉過身,用腰抵住車頭。
他大聲喊著,“舒雅!回應我,拍拍窗!”
車內不停地進水,已經到了座位的高度,空氣越來越稀薄,舒雅知道韓墨沒有放棄,她用力拍著擋風玻璃,他也大聲的叫著,“韓墨,韓墨!”
如果此刻不是生離死別,她將拼勁全力,一生一世。
舒雅撫摸著玻璃上韓墨的輪廓,淚水劃過臉頰,嘴唇微微顫抖,“匆匆那年我們,究竟說了幾遍,再見之后再拖延可惜誰有沒有,愛過不是一場,七情上面的雄辯”
韓墨聽到舒雅的聲音,笑了。
暴雨中連眼睛都睜不開,可是此刻,韓墨卻無聲的對著口型,“匆匆那年我們”
兩個人都聽不見彼此的聲音,可是卻幾乎同步的在清唱同一段歌詞 “那里有人,那里有人!”
聽到聲音,韓墨突然抬頭,救援人員已經到了韓墨附近,“車里有人嗎?”
韓墨大喊道,“有人。”
急救人員還在想將車從后面向外托,韓墨大步走過去,直接到應急車里拿起玻璃錘。
這個時候哪有時間拖車,韓墨已經不想讓舒雅再待在危險的車里,一分一秒都不行。
舒雅不知道車外的情況,只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此刻車內的水已經有齊腰深,空氣非常稀薄,舒雅還在無力的拍打著擋風玻璃,口中輕聲唱著《匆匆那年》。
左邊的車窗完全被鑿開,韓墨站在暴雨,瓢潑大雨從他的頭頂澆下,卻遮擋不住燦爛的笑容。
“沒事了,沒事了。”韓墨一邊輕聲的說著,一邊伸進車窗去抱舒雅。
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崩塌了,舒雅嚎啕大哭起來。
韓墨緊緊地抱著舒雅,輕輕拍著她的背,胳膊上被玻璃割破一條長長的傷口,血水和雨水混合,沿著他的手臂流淌著,此時卻沒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