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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只在乎女兒心中的形象

  韓墨愣住了,剛才老陳的話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韓墨側目,又重新看向老陳。

  這是一個比實際年齡更顯得蒼老的男人,臉上不滿細碎的周圍,眼角處的皮膚微微下垂,可墨色的瞳子卻格外有神,透過干冷的空氣,向遠處望著,似乎在看著那群已經走到末尾的人群,似乎在望著市局的更深處,他的眼眸深邃,似乎充滿希望,又完全看不到希望。

  老陳下意識的搓了搓不滿老繭的雙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此刻的老陳已經沉浸在自己當了協警后,給家人帶來的榮耀,協警也是警察,是執法者,在樸實的老陳看來是一樣的,只是薪資待遇不同。

  韓墨忍不住問了句,“只是為了這個?”

  可能是韓墨的語氣太過驚訝,一直看著馬路對面的老陳側目看響了韓墨。

  看到韓墨的那個瞬間,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到最初的狀態。

  老陳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因為這絲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小伙子,一看你就沒有女兒,不懂得當爹的心情,我其實不在乎別人說我什么職業,咱雖然是玩泥巴的,但也是玩泥巴中最牛X的。可是在孩子心里不一樣,你以為孩子們小就互相之間不比較了?”

  老陳苦笑著搖搖頭,“我女兒四歲的時候,有一天突然跑回來問我,為什么別人家的爸爸都是醫生,老師,警察,而她的爸爸是個泥巴工。

  我當時有點意外,我細心的給女兒解釋了我的工作,不是泥巴工,而是泥瓦工,是裝修中必不可少的一個工序,爸爸是手藝人,其他職業失業了不好找工作,可是爸爸不一樣,只要還在蓋房子,爸爸就有工作。

  我盡量將自己的工作吹的很神,女兒年齡小,也好騙,那次她真的覺得自己爸爸的職業是最厲害的。可是過了兩天,女兒怒氣沖沖的回家,我問她怎么了,看到的瞬間,原本還緊繃的小臉一下子就變成了委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她說,自己和小朋友們吵架了,因為他們都說泥巴工就是每天活泥巴的,根本不是厲害的職業,是最臟最臭的職業。

  可是我女兒不這樣認為,她覺得爸爸不會騙她,爸爸說泥瓦工是非常厲害的,那就是非常厲害的,所以就跟嘲笑她的同學吵了起來,最后還被老師罰站。

  我很想跟她說,以后不要因為爸爸的職業跟別人吵架,可是我還沒有說出口,我的女兒就說,爸爸你放心,他們以后再也不敢說泥瓦工不厲害了,我說了,他們再說我就揍他們,他們怕了喲,我的爸爸是最厲害的。”

  老陳的眼圈紅了,長長的嘆氣,“后來我才知道,她真的為了我和小朋友打架了,我偷偷的自己去被打孩子家長家里道歉。我不想帶著她去,我覺得打人不對,但是她是為了捍衛父親的尊嚴,我不想讓她看到爸爸給別人道歉的樣子,我告訴她以后不許打人,但是不想別的家長當面指責她,我寧愿別人說我。

  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考協警的,我沒有文憑,其他職業我也不可能去,但是協警聽說門檻相對較低,好考些。可是就是這樣我也一直考不上,我真沒用。”

  老陳的臉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他第一次跟人提起這些,可能是因為韓墨剛好在此刻坐在他的身邊,也可能是因為他太需要有一個人傾訴這些了。

  老婆不理解他,朋友不了解他,以前的工友不理解他,連組織考試的市局同志也都不理解他。

  他沒有人可以訴說這些,作為陌生人的韓墨反而最為合適了。

  如果說起初韓墨還不能理解身旁的老陳的心情,此刻,同樣作為父親,韓墨非常能體會老陳的不易。

  韓墨知道,如果真的是沒有過孩子的人,在這個時候,可能最該勸說的話應該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職業沒有貴賤,每個崗位都需要杰出的人才,而且要教育孩子泥工雖然工作環境不好,雖然是體力勞動者,但是也是眾多職業中的一種,靠體力吃飯不丟人......

  各種高大上的臺詞有很多,還有一肚子雞湯可以灌。

  可是韓墨不是沒有生過孩子的人,韓墨同樣是女兒的父親。

  作為父親的他,同樣希望自己的女兒在小朋友們面前提起自己時,是驕傲的,是自豪的,是可以侃侃而談的。讓韓墨最為驕傲的,從來不是別人夸他多么全能,多么了不起,而是萱萱仰著小腦袋,抬起小下巴,對著小伙伴得意洋洋替他吹著牛,口中神氣活現的說著,我爸爸怎樣怎樣......

  這是虛榮心嗎?

  是,他就是虛榮心。

  可是他的這份虛榮心,只對小家伙,他的虛榮心只源自他的父親身份。韓墨可以不在意作品是不是得獎,自己是不是受歡迎,甚至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評價,可是他在乎萱萱。

  他希望在女兒心里,每每提到爸爸時,是可以高高揚起頭,自豪的,驕傲的。

  他只在乎自己在萱萱心中的形象,其他都是無所謂的。

  所以韓墨非常能理解老陳,為什么寧愿自己去給別人賠禮道歉,被數落,也不想在女兒面前承認自己工作就是很臟很累的泥瓦工,他只是告訴女兒,打人是不對的。

  韓墨更加能理解了,為什么老陳拼死拼活的也要考協警,寧愿被所有人不了解也要一次次嘗試,卻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嘗試。

  他只是想盡自己所能,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一份女兒在同學們面前可以抬得起頭的工作。

  老陳粗糙的大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膝蓋上,手背上布滿一個個口子,有的是因為凍瘡的裂痕,有的是擦碰留下來的傷口。

  韓墨很想安慰安慰幾句,卻又發現其實對方根本不需要自己安慰,似乎業余時間考協警已經是老陳的一個目標,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可以考上,會不會真的因為年齡受限,永遠被拒之門外。

  韓墨甚至有些擔心,如果真的再也不能考,老陳會怎么樣。

  他不由再次看向老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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