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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4章 真實存在

  等郭家老大說完,張楠笑著道:”郭先生,這件盨真的送給我?

  你可別后悔,青銅盨很少見的,西周的好東西,寶貝!”

  郭大老板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來,道:“我說張先生,這東西你喜歡就好,本就是送給你的。

  就是這個..這個東西叫‘許’?

  我就有點好奇,全香江都沒人認得這東西是什么,在古代這是用來做什么的?”

  張楠沒接話頭,反而再次問:“真送我了?不后悔?”

  郭大老板連一板,裝出不高興的樣子,態度堅決:“說送就是送,你不收我還不高興了!”

  “哈哈...”張楠笑了起來,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是件盨,讀xǔ,是從商代就流行的青銅簋變化而來。

  從西周中期偏晚的時候開始流行用來盛黍、稷飯的禮器,能算個極高檔次的飯盆,不過沒流行幾百年,一到春秋初期就基本消失,所以現在發現、保存下來的數量極少。

  這件看款式應該是西周中晚期的,近3000年前的禮器,不過這只能算半個。”

  張楠拿起放在茶桌上的盨,“蓋子沒了,還是早年丟失,圈沿上這些老銹都包邊了,北方坑,沒個2000年出不了這樣的銹。”

  這件盨看著銹跡斑斑,絕對是重見天日沒多久的北方坑。

  不用說,走私過來的,在香江這個集散地,這么件模樣一般、沒人看得懂的青銅器并不怎么起眼。

  認得盨的行家太少了,要不是認得一幫真正華夏歷史、考古專家,自己又喜歡學習,張楠都不會認得。

  如今看來幸好這件盨的器口沿上附近有一圈鳳鳥紋,還有器腹上的那圈瓦溝紋也還算精美,加上“盆底”內還有兩三個隱隱約約的銘文,不然它也不會矮子里頭成高個,被郭家人買下送張楠。

  看著普通,這件盨最大的價值在于它還有段賭性:既然隱隱約約有銘文,要是能多出幾個有點意思的字,那就會變得比較好玩。

  賣家聽郭家人要的就是比較稀奇古怪的物件,雖不知道買去干嘛,但這種有點賭性的器物是最合適的。

  適合慢慢研究,更多的銘文或許存在,但按照賣家經驗,這樣的器物能有個三五字銘文就不錯了。

  賭,就讓郭家人去賭吧,這開出的要價也挺實在。

  盨被張楠拿在手上,感覺一下大概有個5斤重,橢方形,直口、圈足、圈足正中有尖擴弧形缺。

  腹微鼓,獸首雙耳,耳圈內原本應該銜有圓環,不過這會是和蓋子一樣早不知道丟在哪個朝代了。

  仔細看,這盨做工其實挺精美,鳳鳥紋飾是一共12只鳳凰組成,鳳凰尖喙,還都有冠,身小而尾長。

  張楠看得仔細,順便對旁人道:“周人崇尚鳳凰,將其視為吉祥之物,所以經常在青銅器上雕刻鳳紋。

  這件青銅盨的鑄造年代是西周中期到西周晚期錯不了,兩千八、九百年前的器物。

  這種形制在盨的發展序列中應該是比較早的,這鳥紋的特點上看...”

  張楠抬起頭自顧自想了下,這才道:“應該是西周中期后段,大概周孝王、夷王前后的樣子。

  一個前910年登基,當了15年天子,后一個挨著繼位,應該在公元前880年掛掉,距今2900年,差不多。

  不過這周孝王應該有點問題,叫周考王才差不多...”

  說到這,張楠突然停了下來。

  說順了說漏嘴了——周孝王?自個帶人挖出來的“逨盤”里可是清清楚楚記述那位叫考王,而并非什么孝王。

  這年頭夏商周斷代工程都還沒啟動,自己說的這些個精確的年份斷代其實都還沒出來。

  還好這里沒歷史專家在,不然萬一問自己在哪知道這些時間點的,那就尷尬了。

  “得早點讓逨盤那批重器早點面世,不然有些笑話就是大家看。”

  腦子里一轉,思路拉回來,左右幾人都等著自己往下說呢。

  理了理,沒順著剛才的話往下,張楠直接來個自我打岔:用手比劃了一下這件盨,高度在12公分左右,口徑大約25公分。

  再仔細看銅銹中間隱隱約約露出的那兩三個銘文,因為看不清楚,沒法、判斷是什么意思,但就那么點感覺:這個西周大飯盆似乎有點不一樣,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述說、等著自己區解開一樣。

  自己是超人,有超能力?

  除了重生,其他的都是個正常人,這點張楠非常確定!

  那還會有這樣的感覺,只能說是前世的記憶在作怪,還是被自己忽略的記憶。

  懶得去想到底忘了什么,能明確問題出在這件盨本身上就行了:將這家伙整明白,那自己腦子里那種奇怪的感覺絕對能解開。

  小人沒有隔夜仇,既然有疑問,張楠的性格是一刻也等不了,將手中的盨放回茶桌,對郭家老大道:“郭先生,你家廚房里有沒有醋?”

  其他人一愣,郭大老板不解道:“應該有,不過那天張先生好像不吃醋...”

  豪宅里當然有醋,香江人愛吃海鮮,沒醋怎么辦?

  只不過那天去珠寶大王家中做客之前,人家就提前從管家湯姆那問去了張楠的忌口——不吃醋,絕對不沾一點!

  “不是要吃,我對醋過敏,醋是拿來去銹,這件盨有點特別。”

  別的藏家、博物館去青銅器上的銅銹,那是各種高大上的辦法都有,張楠就愛用簡單、直接、粗暴的手段!

  很快,一幫子人見識了這位超級藏家草根的一面。

  兩瓶好醋讓廚房里的廚師加熱之后,小心地倒進青銅盨內,然后等著唄。

  吃飯前張楠帶著口罩用木筷子試了試去銹效果,然后決定晚宴之后再說,還讓人去弄點竹片回來。

  這個簡單,香江造房子特別愛用竹子做腳手架,就算二十年后都是如此,那時候內地絕大部分工程早用上了鋼管。

  吃飯之前郭家老二、老三也帶著家人來了,這飯一吃完,一幫大佬沒去客廳抽煙、喝茶,連女人們都沒去談什么時尚、珠寶,都湊去了廚房。

  郭家大宅,這場面在仆人們眼里真是幾十年都沒出現過的奇景。

  老辦法,醋全倒掉,然后拿清水沖,再用不含刺激性物質的洗滌液混著擦洗,之后讓懂行的保鏢用提前準備好的竹片刮內部腐蝕成黑色的殘留物。

  刮了沖洗、沖洗后再刮,反復多次,之后用餐巾紙猛擦,最后用吹風機將這件盨里里外外吹個干爽透底!

  東西回到張楠手里,這才帶著一臉笑到了會客廳:這件盨的內底上居然有10行、98字銘文!

  了不得!

  前9行都是每行10字,末一行8字,全部銘文居然都有點書法的味道。

  銘文的保存情況還非常好,只在第四、五行下端,因為范鑄時有一些問題造成缺損扭曲,以致第五行末的一個字難于辨識。

  98字銘文,就這么出現在一件貌似不起眼的器物之內,這身價就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竄!

  眾人落座,上茶、上咖啡,張楠這下才對郭家老大道:“郭先生,沒得后悔了哦。”

  這當然是開玩笑,郭家老大笑著道:“只能說張先生是真正的藏家,洗一洗都能洗出個寶貝來。

  近百字銘文,我就是個圈外人,也知道這樣的西周青銅器了不得!”

  張楠臉上表情微微一正,道:“這些銘文更了不得!”

  巨富家中會客室,照明條件沒得說,但張楠還是習慣性的從林明那里取來一支小手電。

  一手持手電,罩著盨內底念道:“天命禹敷土,隨山浚川,乃差地設征,降民監德,乃自作配鄉民,成父母。

  生我王作臣,厥沬貴唯德,民好明德,寡顧在天下。用厥邵好,益干...

  這有個字看不清,應該是益干‘什么’懿德,康亡不懋。

  孝友,訏明經齊,好祀無。心好德,婚媾亦唯協。天厘用考,神復用祓祿,永御于寧。

  遂公曰:民唯克用茲德,亡誨。”

  一抬頭,一圈人都是一臉懵,臉上表情清楚:“大哥,能不能說點我們聽得懂的?”

  這級別的古文,如果是在昨天做客的李家“四叔”家中,估計那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并對中華古文深有研究的“四叔”應該能明白不少。

  在這嘛,張楠將銘文念上一次,旁人能明白才怪!

  張楠只得道:“這銘文里有‘遂公曰’的字樣,說明這應該是西周中期遂國某一代國君‘遂公’鑄的青銅禮器,可以叫它‘遂公盨’。

  銘文的意思更了不得,前半段說的是大禹治水的事。”

  說到這,張楠笑著對邊上這些并沒有理解“一件西周青銅器上出現記述大禹治水歷史重要性”的眾人又道:“銘文說大禹治水時,他是用削平一些山崗堵塞洪水和疏導河流平行的方法平息水患,同時劃定九州,還根據各地土地條件規定各自的貢獻。

  銘文里還說了在洪水退后,那些逃避到丘陵山崗上的民眾下山,重新定居于平原。

  由于有功于民眾,大禹得以成為民眾之王、民眾之‘父母’。

  銘文后半段是闡述德與德政,教誨民眾以德行事。”

  心情真的很不錯,雖想不起上輩子到底忘了什么,但這件盨上這段銘文真的很重要!

  “各位,禹可以說是夏王朝的奠基人,沒有大禹就沒有夏,更沒有我們華夏!

  之前高古文物中對于夏朝實際建立者大禹的記載,據我所知只有一棵獨苗:春秋時期秦公簋里頭有簡簡單單的‘禹跡’兩字銘文。

  以前很多人都懷疑大禹是否真有其人,還懷疑夏王朝是否存在,特別是西方世界,有不少國家還認為我們華夏文明只能上溯至商。”

  今天約瑟夫不在,張楠仍不住噴了句:“一幫野人,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我們是人的時候,他們都還是猴子呢!”

  “哈哈...”會客廳內好幾位都笑了起來。

  沒注意這會《京城人在紐約》有沒有上映了,不過就算上映,這些香江超級富豪估計也不會看、看不到。

  張楠這話一出口,殺傷力不要太大,太對大家的胃口了。

  張楠戴著手套的手摸了摸盨底部的文字,“這些字將大禹治水的文獻記載整整提早了六七百年,這也是現在所知年代最早、最為詳實關于大禹的可靠文字記錄。

  就這98個字,我們就能確定2900年前的人就在廣泛傳頌大禹的功績,還能確定夏代就是夏、商、周三代之首的觀念早在西周時期就已經深入人心。

  華夏,夏代是真實存在的,容不得外人嘰嘰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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