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田爾耕半夜求見打擾了的崇禎皇帝此時正是一肚子火。看著跪在地上的田爾耕,崇禎漸漸地把火氣壓了下去后,才淡淡地道:“起來說罷,甚么事兒。”
田爾耕這才站了起來,躬著身子道:“啟奏陛下,今日國子監二十六名監生,在春風館集會,一致決定放棄考舉。”
剛聽完這句話,后邊兒的還沒有聽,就已經把崇禎的怒火騰地一下燃了起來,這些混賬想干什么?集體放棄科舉向朕施壓?
明顯想多了的崇禎皇帝干脆瞇著眼睛問道:“然后呢?就這事兒?”
被崇禎語氣中的冷意嚇了一跳的田爾耕慌忙回道:“啟奏陛下,這二十六名監生,打算放棄考舉后,專心于鄉里教學,教授那些讀不起書的孩子去讀書識字。從此不再過問考舉和官場,只專心于教書之業。”
崇禎聞言卻是略微有些愣神。這他娘的不是后世的希望工程干的事兒么,怎么大明朝就有人開始這么玩了?這事兒必須得摻一手進去才行。邀買人心這種事兒,自己這個皇帝不參合,他們怎么可能干的起來?就算他們能,朕也不能讓他們起來啊。
心中想著,明顯開始感興趣的崇禎卻是問道:“具體的呢?詳細的跟朕說一說?”
田爾耕理了理思路,開口道:“啟奏陛下,據微臣所下屬的卯課的千戶尚以涵回報,這二十六名監生原本是去清風館消遣,順便商議是否應試明律、明算及格物科考舉的,只是不曾想中間有考生直接便說要參加格物科,不再應試進士科。”
聽到這里,崇禎卻是笑了,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開始對這些監生感興趣的崇禎干脆吩咐護衛在身旁的方正化道:“去派人將這二十六名監生的資料調取過來,朕要看一看。”
方正化領命,派出內耳廠的番子去辦這事兒,崇禎卻接著對田爾耕道:“繼續說。”
田爾耕這才接著道:“啟奏陛下,那名直接要放棄進士科,應試格物科的監生名叫易星志,其父因制造了提提高三梭布產量的器械,被求之而不得的復社之人暗中攛掇無知百姓毆打致死。”
崇禎打斷田爾耕的話道:“復社?就是那張溥與張采的那個復社吧?”
田爾耕道:“是。其父死后,易星志被其叔父暗中求走,送至泰西之地游學,四年前方才歸來。原本便是想待殿試之時向陛下求了恩典,去皇家學院給徐大人打下手,如今聽聞開了這格物科,便想放棄進士科,直接應舉格物科。”
崇禎唔了一聲,說道:“若只是這般,倒也不至于讓其他的二十余人都放棄進士科,選擇去做一個西席先生。你繼續說。”
田爾耕躬身道:“陛下圣明。易星志此人言語中,多是對于東林及復社的怨恨之語,又言之若是百姓都能讀書明禮,則其父未必會死的如此之慘。其間有一監生,姓王,名懷文,卻是對此頗有感嘆,當場便立誓要放棄科舉,專心于教那些讀不起書的百姓家弟子讀書識字且分文不取。”
抬頭看了看崇禎的臉色,見看不出來甚么喜怒,田爾耕只得硬著頭皮道:“清風館老鴇,卯課千戶尚以涵唯恐這些書生,尤其是王懷文此人在邀買人心,故而不敢怠慢,待這些監生散去后便報給了微臣,臣亦不敢擅專,這才打擾了陛下休息。臣萬死。”
崇禎卻是輕聲笑了,對田爾耕道:“行了行了,別說萬死這種沒用的話兒了。用心辦差,朕又怎么會怪罪于你。這事兒是好事兒,但是也不是好事兒。”
見田爾耕依舊一副躬身待命的樣子,崇禎突然啞然失笑,說道:“是了,朕和你說這些干什么。你且去,把這易星志,還有王懷文二人,帶來見朕。另外,看看溫體仁與施鳳來睡了沒有,若是沒有,命他二人進宮。再者,傳朕的旨意,明日停朝一日。”
田爾耕實際上是懵逼的,這二十六個監生的事兒自己根本就不想多摻合。自己的名聲本來就臭,摻合的多了,只怕真就成了廁所中的石頭,一臭到底了。
只是皇帝已經吩咐下來了,自己就得去辦。至于溫體仁和施鳳來,老子半夜不睡覺來回折騰,你們也陪著吧!別說俺老田賣隊友,皇帝召見,你二人便是已經睡成了死豬,也得立即從床上爬起來不是?
隨著一隊錦衣衛校尉前去喊溫體仁與施鳳來起床,另一隊的錦衣衛校尉也是打著火把來到了國子監門前。
看著緊閉的國子監大門,前面開路的錦衣衛小旗回頭望向了帶隊的百戶。那百戶正是上次帶隊抓捕孔興燮之人,自打抓了孔興燮之后,便真正找到了身為錦衣衛的爽點之所在,當下一揮手,喝道:“給老子砸門,拿人。”
既然得了上峰指令,那錦衣衛小旗也是興奮起來。這他娘國子監里邊兒雖然也有錦衣衛的座探,然而這些狗屁監生向來清高的很,根本就不把錦衣衛的座探放在眼里。而錦衣衛座探也是蛋疼的很。這些監生要多乖就有多乖,從來不談什么政事,每日里在自己跟前吟詩作對的秀學問,早就煩的要死,跟自己報怨過很多次了。
那小旗眼見著有替自己兄弟出氣的機會,當下也毫不客氣,砰砰砰幾聲,砸響了國子監的大門。
不多時,國子監的大門便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子。門子卻是睡眼惺忪地道:“誰呀誰呀,大半夜的,叫什么魂啊這是。”
被火把愰的眼睛不舒服的門子定睛看了看門外,發現是一隊錦衣衛,當即便陪笑道:“喲,錦衣衛的各位軍爺,現在這時候兒了,來這國子監有何貴干?要不要小的替軍爺通報我家祭酒大人?”
那百戶這才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奉上諭,要帶你國子監監生易星志與王懷文二人入宮見駕,并無他事,你無須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