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張之極突然間便覺得自己的屁股在隱隱做痛,那些小時候被自己家老爹吊起來痛打的回憶所引動的痛癢,讓張小公爺恨不得伸手去撓幾下。
恨恨地瞪了一眼對面仿佛沒事兒人一樣的熊森一眼,肯定就是這家伙告的密,要不然遠處奔騰而來的幾匹快上的那幾位,根本就辦法解釋是怎么得到消息直接奔著此地而來的——別說是恰好路過,大家誰也不是小孩子!
熊森卻是咧嘴一笑,你能把老子的鳥兒咬了去?你小公爺是牛逼,關鍵是咱上邊兒有人!皇帝!再說了,你爹馬上就要來了,自求多福吧你。
心思齷蹉的熊森一邊兒咧嘴笑,一邊兒不懷好意地瞄了一眼張之極的屁股,嘿然道:“小公爺,不知道您今兒個要挨幾鞭子了嘿。”
張之極聞言,瞪著熊森怒道:“今日之恩,小爺可是記住了,你丫別落小爺手里!”
熊森卻是用手摳了摳鼻子,輕輕一甩,笑道:“小公爺,還是先保住你的屁股要緊!哈!”
張之極正待再說甚么,遠處的幾匹快馬卻是已經近了眼前,不得以,在場的近三十號人都是滾鞍下馬,拜伏在地,齊齊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遠處策馬奔來的,正是崇禎皇帝幾人。待到了張之極等人的跟前后,崇禎卻是一勒馬韁,陰沉著臉道:“萬什么歲?嗯?!”
聽著崇禎皇帝沒有讓自己這些人起身,反而語氣不善,張之極、劉興祚和完顏成等人都是心中暗暗叫苦,除了熊森渾然像個沒事兒人一般,剩下的不管是帶頭的張之極、劉興祚和完顏成,還是被帶過來的那些新軍、京營的士卒,以及錫伯族的那些騎兵,都是心中忐忑不已。
張之極自忖皇帝應該不會把自己怎么樣兒,大不了挨頓罵,撐死了不過挨頓揍而已,可是跟在崇禎身后的那個正牌英國公,可不正是自己的爹——從記事起就不知道被吊起來打了多少回的慘痛記憶記張之極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只是眼睛亂轉之間,卻發現了錫伯族的那些蠻子的表情更是古怪。完顏成一伙人此時也是在心里暗罵熊森忒不是東西,本來打上一架算個球大的事兒,可是這家伙把事兒捅給了皇帝,皇帝帶來的自家的小主兒完顏玉卓,可就讓人頭疼了……
果不其然,不待崇禎繼續說些甚么,騎馬狂奔一路竟不見絲毫疲色,一張俏臉兒反而被氣的煞白的完顏玉卓就先是一提馬韁越眾而出,到了完顏成等人跟前,跳下馬來后森然冷笑道:“都長出息了啊?他們都是我夫君的兵,你們就敢打?好奴才,你們可真給姑奶奶長臉!”
罵完之后,卻是提起馬鞭,劈頭蓋臉地就向著完顏成等人抽了過去,一邊兒抽一邊兒喝罵:“今兒個姑奶奶就抽死你們這些混賬,免得給姑奶奶丟人現眼!”
依著漁獵部落和游牧民族那差不多的民族習性,這些陪嫁過來的騎士,就是她完顏玉卓的私人嫁妝財產,哪怕是通通打死,也是由得她自己開心便好。
且不說皇帝親至,大軍肯定就在左近,單只是家人都還在遼東部落這一條,完顏成等人又哪里改反抗?當下都是咬緊了牙關強制忍受。
只是出人意料地,卻是崇禎怒喝了一聲:“住手!”
完顏玉卓聞言,鞭子倒是停下了,嘴上卻是犟道:“皇帝,這些狗奴才跟皇帝的士卒動手,當真是不知好歹至極,不如讓妾身一齊打死了干凈!”
崇禎卻是冷著臉道:“他們不是奴才!是大明的士卒!由不得你胡來,還不退下!”
完顏玉卓卻是一副滿臉不敢相信的樣子,猛然間又揮鞭抽了下去,一邊兒抽一邊兒道:“陛下竟然為了幾個狗奴才兇臣妾?這些奴才可是臣妾的嫁妝,也是臣妾的奴隸,臣妾這就打死他們!”
崇禎看著完顏玉卓那拙劣的演技,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這戲卻是還要演下去,當下便回頭對方正化喝道:“奪下婉妃的鞭子!”
從來都是一副死人臉的方正化一拱手,應了聲是,便偏身下馬,徑直向著完顏玉卓而去。
完顏玉卓聽到了崇禎命方正化攔下自己的旨意,當下嬌軀微轉,手中的鞭子抖了個鞭花便直接向著方正化抽了過去:“狗奴才,你敢攔我!?”
方正化卻是向左一閃身,便躲過了完顏玉卓抽過來的鞭子,再欺身向前,不待完顏玉卓后退,便直接奪下了完顏玉卓手中的馬鞭。
惱羞成怒的完顏玉卓干脆揮手便向方正化打了過去,方正化卻是疾步后退,待退到崇禎身邊時,雙手捧起馬鞭,躬身道:“啟稟皇爺,婉妃娘娘的馬鞭已經取來。”
崇禎接過馬鞭,輕提馬韁,緩緩到了完顏玉卓向前,這才輕聲道:“怎么,朕管不得你婉妃了!?”
完顏玉卓卻是跺了跺腳,羞惱道:“陛下,這些狗奴才跟您的士卒動手,打死了活該!”
崇禎卻是冷哼了一聲:“朕再跟你說一遍,他們不是你的奴才,他們是大明的士卒!”
見完顏玉卓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崇禎卻是接著道:“朕今日帶你來此,便是告訴你,今后他們這些人,與入衛的錫伯族騎兵一體當差,也漢人無異,以后不再是你的奴隸了,聽到沒有?”
說完,崇禎便不再理會完顏玉卓,只是望向了那些錫伯族的騎兵,問道:“爾等都聽到了?可有不愿意的?”
完顏成心底卻是突然想起來故老傳說中的一個詞:“天可汗!”,心中震顫的完顏成偷偷地瞄了完顏玉卓一眼,完顏玉卓卻是冷哼道:“看姑奶奶干甚么?陛下說你們與漢人無異,那你們以后便不再是姑奶奶的奴才,便宜你們了!”
說完,卻是使起了小性子,轉身從崇禎手中奪過馬鞭便騎上了馬,徑直打馬而去。崇禎臉色變了變,接著對方正化道:“護送婉妃回宮。”
直到此時,崇禎才下了馬,來到了張之極的向前。
見崇禎下馬,方才一直端坐在馬上的英國公張惟賢和王隨恩等人也一起滾鞍下馬,聚在了崇禎身后。
崇禎饒有興致地看著英國公府的小公爺張之極,神情古怪地道:“小公爺好本事?帶兵私斗,怎么不見你帶兵出關去殺建奴?你這是要內斗內行,外斗外行么?”
張之極卻是被唬得滿頭大汗地跪地道:“臣罪該萬死!”
英國公張惟賢也趕忙站了出來,躬身道:“啟奏陛下,臣管教無方,致使逆子犯下大錯,臣回去后就打斷他的狗腿,不再讓他踏出家門半步。”
聽到張惟賢這么說,崇禎卻是嚇了一跳。朕來只是為了收服這錫伯族的騎兵的,順便驗證下朕前世受過的那些穿越者培訓到底好使不好使,沒想著讓你打折這英國公小公爺的腿啊,你打折了倒是不要緊,朕上哪兒找這么忠心的人才去。
當下崇禎卻是緩了緩臉色,對張惟賢打圓場道:“愛卿此言過矣。朕來此地,只是看看這小公爺跟錫伯族的士卒們在鬧什么鬼,倒沒想著懲罰于他。畢竟斗毆這種事兒,只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倒也算不得甚么大不了的事兒。”
張惟賢卻是躬身道:“啟奏陛下,若是事前稟報過兵部備案,那便不是私斗,倒也不算甚么,只是這逆子卻是帶兵私斗,不可不罰。”
崇禎心下卻是不爽,老子都主動給臺階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是了,怎么這英國公還認上死理兒了?
不過轉念一起,這種勛貴,或者說將們一系的,還是認死理兒的好,要是跟那些文官一樣都是些老油條才讓人惡心。
想通了的崇禎卻是道:“既然如此,便當罰。只是朕以為,光打是不行的,畢竟是要為國殺敵的,打壞了算誰的?”
張惟賢卻是老臉一抽,心道不讓打怎么辦?殺了?
卻聽崇禎接著道:“不若如此,選一間只容一人的屋子,留下尺余大小的窗口,里邊兒除了床和凈桶,便甚么都不許有。此后軍中士卒從上到下,不管是誰犯錯,除了輕些的,打板子算行的,其余都關了進去,好好反省。只一條,無論是門外把守的士卒,還是送飯之人,都不許與被關之人交談。另外,關人不許超過三天!”
接著,崇禎的面色卻是顯得有些古怪的對張之極道:“小公爺,朕給你個機會,你是選擇挨個五十大板,還是選擇關上三天禁閉?”
張之極以下卻是暗笑,皇帝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也!外面都傳皇帝如何的英明神武,任是多么奸滑地大臣也糊弄不住,如今看來,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皇帝不也是有犯傻的時候?小爺進去睡上三天三夜,又有甚么打緊的了?
打定主意的張之極當下便叩首道:“啟奏陛下,臣愿關禁閉三日。”
見崇禎似笑非笑的樣子,張之極又壯著膽子笑道:“家父的板子太重,只怕五十大板下來,臣便要被打成殘廢,不能為國出力了,嘿嘿。”
見張之極這副油滑的模樣,崇禎怎么著也無法把這么個油嘴滑舌的家伙跟以后那個教出了一個為了捐軀英國公的人聯系在一起。
不過沒關系,既然你自己選擇了禁閉,朕就成全你,到時候只要你挺得過三天,朕便佩服你是條好漢!
對于小公爺張之極的選擇,崇禎卻是沒有多大的意外,沒有見識過禁閉的可怕,誰也不覺得關上三天算得上甚么大不了的——關于這一點兒,后世的那些硬漢們,被子彈咬了一口都不叫喚的家伙,進了禁閉室,牛逼些的也挺不過七天。對于七天禁閉,向來都是有地獄七日游的說法。
不管怎么說,完顏成一伙人被完顏玉卓給抽了,自己當了個好人,能不能收了他們的心,以后再看便是。小公爺張之極成功地為禁閉的出現創造了有利條件,將成為整個大明第一個嘗試禁閉滋味的人。
見事情基本上解決,崇禎重新騎回了馬上,命張之極與完顏成等人起來后,這才接著道:“你們不是喜歡斗么,過上幾日,錫伯族入衛的三千騎兵也快到了,朕等著看看你們在戰場上的表現。誰殺的建奴人頭多,便算誰勝,到時候,朕親自給勝了的人授軍旗!另外,哪一個衛所贏了,朕便許哪個衛所護衛宮禁,一年一輪。”
聽聞此言,張之極卻是喜道:“陛下此言當真?”
崇禎笑道:“君無戲言!”
張之極卻是摩拳擦掌地盯著完顏成道:“臣贏定了!”
完顏成卻是滿臉地不可思議,跪地道:“陛下此言當真?若是奴才等勝了,便許奴才等護衛宮禁?”
崇禎滿臉不悅之色地喝道:“站起來!你們以后可不再是奴才了,堂堂正正地挺起你們的腰板兒來!你們和他們都一樣,都是朕的兵,不是奴才!可記下了?”
完顏成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是以拳錘胸道:“是!臣記下了!臣不是奴才,臣是陛下的兵!”
崇禎看著完顏成及其他神色各異的錫伯族騎兵,卻是暗道人心可用,當下哈哈大笑了一聲后,對著錫伯族的眾多騎兵道:“朕等著看你們的表現!朕等著你們打趴下他張之極小公爺,然后護衛宮禁的那天!”
言罷,卻是調轉馬頭,打馬揚長而去。其余王承恩與張惟賢等人也緊隨著崇禎而去之后,張之極卻是冷哼一聲,對完顏成道:“算你們運氣好!咱們走著瞧!”
完顏成回道:“走著瞧便走著瞧!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不提崇禎回到后宮后是怎么哄完顏玉卓,也不提張之極在禁閉的第二天便開始撓墻,試圖哄著送飯的軍士陪他說話兒,光是第二天由錦衣衛送來的密報,就再次讓崇禎剛開始好起來的心情又一次跌落到谷底。
“豬沒有豬的覺悟,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