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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都是跟陛下學來的

  張建英回報給朱聿鍵的消息,讓朱聿鍵也不禁感嘆這個李鴻基當真是個狠人。

  原本是個驛卒的李鴻基因為欠了鄉里的舉人艾詔的銀子還不起,被艾詔區告到了當地的縣衙。

  艾舉人這事兒,正常來說其實沒毛病。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你不能因為人家利息高還不起了就賴賬不是?當初借的時候就知道這是高利息,現在還不起了被告,這很正常。

  于是乎李鴻基就被縣令晏子賓將他“械而游于市,將置至死。”

  等這家伙回去了之后發現自己腦袋綠了。

  被揍無所謂,腦袋掉了也不過是碗大個疤,但是被綠了這是幾個意思?合著老子還沒死呢,你個小娘們兒就先著急忙慌的找下家接盤了?

  被綠了這種事兒,在正常的男人心里沒有誰能接受,李鴻基也不例外,所以他的心里很不痛快。

  李鴻基心里不痛快怎么辦?

  答案很簡單。

  就像是崇禎皇帝心里不痛快的時候總是要殺的人頭滾滾一樣,李鴻基心里不痛快的時候也選擇了殺人。

  他把自己的媳婦韓金兒還有同村的奸夫蓋虎一起給宰了。

  就像是前面說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樣,欠債還不起錢要挨揍,殺人而且還是殺了兩個人,那妥妥的得用自己的命來償。

  本來李鴻基覺得自己殺人償命也算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所以倒也沒準備跑,就打算等著官府上門了。

  但是李鴻基的侄子李過卻不這么認為。

  奸夫嘛,殺了也就殺了,憑什么還得給他們償命?

  左右現在唐王和秦王、慶王三個藩王跟瘋了一樣的在陜西招募流民去海外,基本上只要報個名就能混進去,而官府肯定不會閑的沒事兒去大營里邊兒找人。

  李過仔細分析了一番,在三個藩王里邊,原本的唐王世孫殿下,如今的唐王朱聿鍵可是要起兵勤王的狠人。

  而且所說崇禎皇帝在陜西的時候對唐王殿下很滿意,曾經多次公開夸贊唐王殿下。

  秦王和慶王這兩個渣渣久在陜西,大家伙兒對這兩位的大名也都是聽過的,跟唐王殿下比起來,怎么看怎么像是廢物。

  這就好辦了。跟著唐王殿下這樣兒的老大,總比跟那兩個像廢物一樣的老大要強吧?

  勸明白了李鴻基之后,李過干脆跟著李鴻基一起投了唐王殿下的大軍。

  由此,李鴻基這貨到底是怎么來到的軍中,朱聿鍵算是搞明白了。

  平常人殺了一個人,心態都會變得大有不同。

  但是這個李鴻基卻是背了兩條人命,還恍若無事地投到了自己的軍中,朱聿鍵也不得不堅起大拇指夸一聲“狠人!”

  而朱聿鍵覺得不過是背了區區兩條人命官司,尤其這兩條人命還是一對奸夫的,那就更沒什么說的了。

  這李鴻基得留下。

  總不能為了一對奸夫就把這么一條漢子給推出去罷?

  至于米脂縣的縣令晏子賓找上門來怎么辦?

  若是在天啟七年大年三十的那場家宴之前,朱聿鍵覺得自己還是對這些狗屁倒灶的文官們客氣點兒的好。

  但是現在不同了,老子堂堂實權藩王還用得著鳥一個七品縣令?

  敢上大營來要人,腿打折!

  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培養李鴻基和李過叔侄兩個,朱聿鍵干脆對著張建英吩咐道:“若是那什么狗屁縣令找上門來,盡管打出去,不用管他。”

  張建英先是躬身應了是,接著又遲疑道:“就這么直接打了縣令,日后若是陛下追問起來,只怕殿下不好交待罷?”

  朱聿鍵笑道:“無妨,打了便打了。咱們這位皇帝陛下的性子你還摸不清楚么?”

  張建英好奇的問道:“請殿下明示。”

  朱聿鍵道:“陛下原本看著這些文官們唧唧歪歪的就不順眼,再加上寡人要去身毒開國,陛下豈會因為咱們打了文官就怪罪于寡人?

  撐死了也就是罰酒三杯做個樣子給文官們看就是了,誰也不會當真。”

  既然不會有事兒,那張建英就放下心來了——王爺說打,那打就是了。

  朱聿鍵卻又接著道:“還有,這個李鴻基可以好生培養一番,用來做個沖鋒陷陣的大將是極為合適的。

  至于他的侄子,也一同培養看看,若同樣是個可造之才,便同樣許他個出身罷了。”

  朱聿鍵在和張建英商量著如何收買人心,如何在到了身毒后打下一塊兒大大的地盤稱王。

  李鴻基也正在跟李過商量著:“補之,叔叔已經按你所說的,在唐王殿下面前露了臉,可是這能成?別忘了,這還是在大明,若是被官府找到可就完了。”

  李過笑道:“叔叔何必擔心這個?咱們來投軍,可不就是為了避開官府?”

  見李自成依然是一臉擔憂的模樣,李過笑道:“叔叔也知道這陜西現在是個什么樣子,咱們只要進了這唐王殿下的大營之中,也算是安全了。

  官府本身就懶得管像咱們這種情況,更何況也得有膽子來唐王殿下這里搜索不是?”

  見李過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李鴻基也只得按下了心中的不安——左右都到了如今這種情況,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李過繼續道:“再說了,如今已經是年后了,再有兩三個月,只要春耕一開始,咱們也差不多要開拔出海了,到時候還有誰找的到咱們?

  至于咱們在海外功成名就之時,估計官府更是懶得理會這事兒了。”

  聽到出海和功成名就,李鴻基也來了精神:“那倒也是。再說了,憑著咱們叔侄的本事,在海外豈不是能大大的揚名?

  到時候搏他個馬上封侯,老子還要回來再騎一騎他艾萬年家的石獅子!”

  李過被李鴻基這般氣話給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這個叔叔哪里都好,就是為人太小氣了些,還好記仇。

  米脂縣官莊村的武舉人艾萬年家里有座牌坊,牌坊前有兩座石獅子,自己這個叔叔曾經坦胸露背地在石獅子背上睡過覺。

  可惜的是被武舉人艾老爺給發現了。

  艾老爺大怒之下把叔叔給抓起來暴揍了一通,順便還給綁在牌坊那里給示眾了半天。

  如今自己這個叔叔還是念念不忘的要回來再睡一回——這心眼也是真夠小的。

  不過這樣兒也好,起碼讓他有個念想,也更容易在戰陣之上搏出一番名堂。

  斟酌一番后,李過才接著道:“叔叔若是有機會,還需要向唐王殿下進言一番。”

  李鴻基好奇的道:“進言什么?”

  李過道:“叔叔莫不是以為去了身毒還要靠真刀真槍的拼殺?若是如此,咱們叔侄的一身本事,自然不怕。只是,侄兒以為沒有這么簡單。”

  李鴻基催促道:“你腦子好,直接說。”

  李過沉吟了一番,才接著道:“叔叔可曾注意到咱們訓練?除了打熬力氣,剩下的便是一些隊列和陣型的轉換什么的,至于馬術,刀槍,這些基本上都是沒有的。”

  李鴻基嗯了一聲道:“說的也是。可是這又能怎么樣?可能是覺得咱們功夫還不到,還需要打磨?”

  李過卻是反對道:“功夫不到也該有刀有槍,縱然是怕咱們為禍,木刀木槍總該是有的,可是現在還是沒有。

  依著侄兒看來,咱們多半是要裝備火銃的——也唯有火銃,才需要這般的注意陣型和隊列。”

  李鴻基一拍腦袋,懊惱的道:“說的是,叔叔可就沒有想到這一點。果然還是你這年輕的腦子好使。

  只是剛才你說讓叔叔向唐王殿下進言,不知道要進言些什么?”

  李過笑道:“正是進言要增加刀槍的訓練,整理一些簡單易學的戰陣殺招傳授到軍中,不能單純的依靠火銃。”

  李鴻基卻是搖頭道:“若真是全軍都用火銃,這些殺招有的沒的,倒也無關緊要。

  當年成祖皇帝不就是靠著火銃才五征蒙古韃子的?我倒是不相信那什么身毒還能比蒙古韃子更厲害?”

  李過卻反對道:“叔叔想的差了。火銃再厲害,終究是外物。成祖皇帝當年也必然是靠了馬軍才能成世,否則蒙古人只要騎上馬跑了,難道火銃還能射得到他們?

  再何況,萬一有朝一日朝廷斷了彈丸的供應,或者是供應不及,我等又正在與身毒的那些土人交戰……”

  想到李過說的這種情況,李鴻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沒有了彈丸的火銃,只怕不會比燒火棍強到哪兒去,到時候面對著拿著刀槍的身毒人,只怕潰敗就在眼前。

  李鴻基正自想著,卻聽李過接著道:“還有就是,叔叔若只展現了一身的功夫給殿下看,那殿下必然以為叔叔是個猛將。

  雖然老話常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但是這種將卻不是只會沖鋒陷陣的猛將,而是帥才。

  所以說,這也是叔叔在唐王殿下面前露臉的好機會。”

  李鴻基嗯了一聲道:“那叔叔便聽你的。如今那奸夫被咱們砍了腦袋,叔叔也成了光棍一條,此行又是生死難料,以后咱們爺倆便相依為命罷。”

  一連等了數日的機會,李鴻基才在張建英抽時間教導自己戰陣之道時提出來要求見唐王朱聿鍵。

  張建英也不以為意,反正此人現在是殿下要著重培養的人才,以后也少不得面見之機,現在替他通傳,倒還能落下個人情。

  只是等李鴻基見到了朱聿鍵,再把自己與李過的一番商議說出來之后,卻見朱聿鍵和張建英對視一眼后大笑了起來。

  笑了半晌,朱聿鍵才停了下來,望著李鴻基道:“寡人果然沒有看錯人啊。

  硙生說的問題,寡人也早已想到了,只是現在卻不成。”

  李鴻基一聽朱聿鍵早就想到了這一關節,便有些喪氣,但是卻好奇為什么沒有在軍中推廣刀槍搏殺之術,便拱手道:“請殿下明示。”

  朱聿鍵笑道:“硙生說的那種簡單的殺招一事,寡人以為可行,以后你若是得空了,自去尋了建英他們一起商討便可。

  至于現在不在軍中推廣,其實寡人也是不得以。

  如今陜西雖然看著快要平定,代價卻是寡人與秦王還有慶王麾下快有五十萬大軍。

  若是萬一有什么事兒,這五十萬人一旦亂了起來,便是滔天大禍,陛下豈能輕易饒了我等?

  到時候別說什么海外建國了,便是身家性命,只怕都保不住了。

  因此,這些戰陣之術,教肯定是要教的,卻須在出海之后再行教授。”

  李鴻基正暗自佩服朱聿鍵的深謀遠慮,卻聽朱聿鍵接著道:“寡人之所以一直沒有說,便是想要看看硙生什么時候能想到這其中的關節。

  如今看來,硙生卻也是大將之才,寡人心中甚是高興啊。至于你身上的兩條人命官司,且不用管,米脂縣令敢來,寡人打折他的腿!”

  夸獎完李鴻基,朱聿鍵又對著張建英道:“記下了,稍后給硙生送過去百兩白銀。”

  等到又驚又喜的李鴻基謝恩退下之后,屏風后才轉出來兩個人,正是朱倬纮和朱存樞這兩個渣渣。

  朱存樞拍手笑道:“王叔祖本事!這一番連消帶打,不怕這李鴻基不死心塌地。”

  朱聿鍵笑道:“還不都是跟咱們這位陛下學來的。

  什么事兒都放明面上來,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陰謀一時,陽謀萬世。

  寡人明擺著告訴他暗中調查過,卻也把事兒替他擔下了,如此一來,他便能放心的在我軍中,輕易不會生出甚么二心來。

  至于賞他銀子,乃是他提出了有用的建議,又間接的向寡人表明了忠心,如何不賞?

  陛下北征林丹汗時,那蒙古萬騎原本只是仆從之軍,然則萬戶亦可憑功而封侯。

  陛下治國之時,前任首輔黃立極亦因貪墨無度而被剝皮實草。

  此賞罰分明之道,有功不賞,人心易怠。有過不罰,人心易驕。

  功過賞罰不明,不論是為君治政亦或是為將治軍,都是大忌,你二人以后也是一國之主,這一點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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