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哪怕是被崇禎皇帝攆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也沒忘記帶上自己的福壽膏。
托這玩意的洪福,自覺頭腦清明的黃臺吉認為自己肯定能回到遼東。
至于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吧。
托張萬春投降的福,龍井關等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關內所有軍用物資有的是。
而馬石等人跑的又十分匆忙,除了將手中雷和火銃一類的玩意帶走,剩下的羽箭和擂木滾石一類的則是根本就沒來得及消毀。
在這種情況下,黃臺吉覺得自己哪怕是在龍井關跟崇禎皇帝死磕一場,估計也能磕個兩三天。
但是兩三天之后呢?
援軍可沒辦從在兩天之內從遼東趕到龍井關。
更別提援軍會不會有的問題了。
暗自發狠的黃臺吉覺得覺得自己虧了本,也不能讓崇禎皇帝好受。
等統計完龍井關內的物資之后,由于這幾天不斷劫掠來的物資和大安口和洪山口的物資也都被提前集中到了龍井關以方便自己退卻,黃臺吉倒真是發現了一些好東西。
其中既有猛火油這種好東西,也有桐油菜油一類的玩意。
大半夜的想要跑路需要火把,桐油拿來弄火把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黃臺吉則是干脆吩咐道:“把這些油都倒在龍井關左近,等咱們出了關,一把火燒掉。”
崇禎皇帝原本覺得自己出行,月朗星稀的天象純粹是老天爺給自己面子。
可是等到龍井關及關口附近的火著起來之后,崇禎皇帝才發現下雨原來也是件好事兒。
但是這回老天爺沒再給崇禎皇帝面子,死活就是不下雨。
狗奴才黃臺吉這一招可當真是夠狠的。
他自己帶著搶來的東西跑了,留下一個著了火的關口和山嶺給崇禎皇帝。
可是崇禎皇帝還真就不能不管這火。
雖然現在四五月份的天氣,按說山嶺之上的樹木什么的都是不缺水份,火也沒那么好著。
但是看山上這樣兒,明顯就是黃臺吉那狗奴才用了猛火油一類的東西。
崇禎皇帝哪怕是再小白,也知道這破玩意的性質跟后世的汽油基本上是一樣兒的,一旦燒起來就當真是水潑不滅,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尤其是山上的樹木還特別多。
哪怕是樹木水份多,但是被烤干了之后就可以著了不是?然后就是這么蔓延下去了。
后世的森林火災也不只是在冬天發生。
而且后世還有二氧化碳一類的東西來滅火,尤其是喪心病狂的種花家,什么滅火導彈滅火坦克滅火火箭彈大把的有,大不了就是來幾發的事兒。
可是大明沒有。
而且不光是沒有這種用于滅火的大殺器,甚至于連完善的消防措施都沒有。
尤其是像眼前的這種情況。
陰沉著臉的崇禎皇帝恨恨的吩咐道:“派兵去截斷火頭,防止火勢再向旁邊蔓延,至于黃臺吉那狗奴才先放一放。”
臉色同樣難看至極的劉興祚和巴特爾等人領命,率兵前去挖坑鏟草,能砍出多大的空地來就算是多大的空地,好歹讓這把火燒在可控的范圍之內,不至于蔓延到整個關口和附近的山嶺。
此時建奴被截斷的兩千騎也被張之極和朱國彥等人聯手絞殺殆盡,凡是下馬投降的也都被捆了起來。
等到張之極和朱國彥等人率兵趕來之后,也被眼前的大火給驚呆了。
再一看崇禎皇帝的臉色,有心表功的朱國彥十分干脆的就把嘴給閉上了。
看這樣子,黃臺吉跑路是肯定了的,而且這一把火燒下來,沒有個一天半天的時間根本就平息不了,到時候還追個屁。
直到忙活到了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太陽那不甘寂寞的紅色也開始顯露的時候,劉興祚和巴特爾等人才算是弄出了一條完整的隔離帶。
此時的崇禎皇帝才將目光投向了一身疲色的張之極和朱國彥等人。
等到朱國彥和孫祖壽向著崇禎皇帝自報了家門之后,尤其是聽朱國彥說完孫祖壽自散家財募兵以抗建奴的事情之后,崇禎皇帝心里可是高興的很。
誰說大明的官員就沒有靠的住的?
烏鴉里邊兒出鳳凰,總會有幾個好的會出彩一些。
比如孫承宗和倪元璐,還有眼前的孫祖壽這樣兒的。
崇禎皇帝嘆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唐太宗之言,誠不我欺也。”
對比著水太涼頭皮癢的那些正人君子,還是眼前的孫祖壽這樣兒的人更可愛一些。
止住了謝恩的孫祖壽之后,崇禎皇帝又吩咐道:“且先回遵化罷,待戰果統計完了之后再行論功行賞。”
最后的戰果統計讓崇禎皇帝覺得自己虧本了,很是蛋疼。
根據三個關口報上來的資料,建奴此行大概也就是一萬五千騎左右,連兩萬騎都沒有。
徹底留在大明的,不管是投降的還是被懟死的,加一起大概也就是五千騎左右。
而大明一方,光崇禎皇帝自己出動,就帶了足足有四萬余騎。
再加上山海關方向的趙率教的四千精騎。
崇禎皇帝怎么算都覺得自己虧本。
如果說把黃臺吉那個狗奴才怒死在遵化城下倒也罷了,問題是還被這孫子給跑了,來了還放了一把火。
這買賣可就虧了。
至于五千騎的建奴,崇禎皇帝倒沒怎么放在心上。
那玩意除去戰死的,活著的也就剩下了兩千不到的樣子,拉去當苦力倒是行,剩下的一點兒用處沒有不說,還得浪費糧食。
唯一能讓崇禎皇帝感覺到有些欣慰的,一是發現了孫祖壽這樣兒的忠心之人,另一點則是黃臺吉跑的不怎么光彩,也算是湊合事兒了。
實際上,黃臺吉跑的不僅是不怎么光彩,甚至于可以說是十分狼狽了。
一路狂奔過了冷嶺之后,黃臺吉才算是放心的喘了口氣。
再清點一番之數之后,黃臺吉的臉色也是黑的沒法兒看了。
自己來大明時帶了足有一萬六千騎正白騎的精銳,可是這一番折騰下來,能完好無損的跟著自己跑出來的僅僅只有萬騎。
這倒成了蒙古的萬人隊編制了。
剩下的六千騎,不是戰死,就是投降,還有部分估計是路上跑散了。
這回是真的虧大了。
如果不去懟遵化而直接跑路的話,估計這一波撈的東西就夠自己吃的飽飽的了。
但是人心總是不足,貪念永遠也止不住。
為了能達到死去的父汗的威望高度,自己才選擇了硬懟遵化。
但是這下子不光沒有把遵化給懟下來,連正白旗都給折進去五千多。
這次回到遼東之后,汗位都未必能穩的住了。
想到這里,黃臺吉越發的焦燥起來。
又是抽了一泡福壽膏之后,黃臺吉才緩了緩心情,哈哈大笑起來:“可笑那蠻子皇帝,畢竟是不知兵事。
若是他通知了山海關的蠻子兵前來攔截,只怕本汗還要好一番頭疼!”
旁邊的愛新覺羅·敬源忽然感覺心頭一跳。
愛新覺羅·敬源可也是看過三國演義的,里面的曹操當初也說過這種話,結果就被現實給打臉了。
如果大汗突然間冒出來這么一句,萬一……
甩了甩頭,敬源把這個可笑的想法拋出了腦海。
怎么可能,一路狂奔到現在,就算是明國的狗皇帝派人去通知山海關出兵攔截,又怎么可能來得及——只怕這會兒信使還沒到山海關哩。
但是愛新覺羅·敬源很明顯不知道墨菲定律,或者說沒有太過于在意漢人之中流傳甚廣的一句話——好的不靈壞的靈。
崇禎皇帝確實是沒有派人去山海關通知王在晉派兵攔截黃臺吉。
畢竟崇禎皇帝也知道山海關那邊的騎兵要想跟建奴的騎兵打野戰,屬實有點兒不夠看。
在黃臺吉手頭還有著一萬余騎兵的時候,山海關要想在野外硬懟一波,起碼得弄個四五萬騎出來才有可能。
先不說山海關有沒有四五萬的騎兵,就算是有,這事兒也明顯犯不上。
但是在關外還有人看建奴不順眼。
內喀爾喀五部和原來的葉赫九部,現在的錫伯八部,都是屬于看建奴不順眼的存在。
尤其是錫伯八部。
大家伙兒原來小日子過得挺美,明朝雖然不咋滴,但是對于自己這些人還算是過得去。
但是老奴努爾哈赤非得搞事情,結果這日子就不太好過了——而且他還把葉赫部給弄的徹底唱了涼涼。
這就更沒辦法看順眼了。
如果說原來的明國一直被建奴壓著打,那么本著誰拳頭大誰就有道理的原則,大家伙兒還要多考慮考慮,甚至于依附一下建奴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但是風水輪流轉,現在是建奴被大明上國給按著打,那就沒有什么好說了的。
本著痛打落水狗或者說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錫伯部的完顏宏也盯上了建奴。
早在黃臺吉率兵來大明時,完顏宏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既然黃臺吉只帶了一萬五千騎,那自己帶上三萬騎總是穩的吧?
東拼西湊之下,還真就讓完顏宏給弄出來三萬騎兵,跟著黃臺吉的尾巴就跑來了。
原本就打算等黃臺吉歸程之時咬一口的完顏宏發現黃臺吉又一次被懟了之后,一邊為自己挑女婿的眼光感到欣慰,同時也決定再替自己的好女婿懟一波黃臺吉。
最起碼,在徹底的懟死了黃臺吉和科爾泌那些長生天降罰的罪人之后,科爾沁的草場歸自己大概是沒問題。
所以黃臺吉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完顏宏,黃臺吉怒道:“你我都是遼東的兄弟,你當真要替那狗蠻子與本汗為敵?”
完顏宏笑了笑,開口道:“本公可是大明皇帝親封的扈國公,跟你這種狗奴才可不一樣。跟本公稱兄道弟的,你也配?”
一番話說完,完顏宏的臉色就是一變,接著道:“狗奴才,如今見到了主人,還不汪汪叫上兩聲?莫非連當狗都不會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辦法再接著往下談了。
明國的狗皇帝一口一個狗奴才的叫自己,這錫伯部的渣渣竟然也敢這么叫?
你他娘的也不過是給明國皇帝當狗的,誰給你的底氣把本汗稱呼為狗奴才的?
暴怒的黃臺吉很干脆的一揮手,示意大軍出動,去砍死對面的那些混賬東西。
完顏宏毫不示弱,當下就帶著大軍向著黃臺吉所在沖了過去。
馬刀劃過人體的聲音,血液噴出的聲音,還有墜馬聲和哀嚎聲,共同在這一片方圓十余里的草場之上奏響了一曲血肉奏鳴曲。
直到時間已經過了午時,一場廝殺才算是停了下來。
以逸待勞又人多勢眾的完顏宏占了些便宜,但是不多。
但是在黃臺吉看來,自己吃的虧可就大了,哪怕完顏宏一方死掉的人比自己一方要多的多。
原本在明國就已經折損了五千余騎,這一番跟完顏宏的廝殺過后,又折損了接近五千余騎。
這下子正白旗算是守犢子了。
一共兩萬六千騎的兵力,這還沒有回到遼東,就已經折進去了接近一萬,剩下不足六千的騎兵跟著自己回到遼東之后,整個正白旗也就剩下了一萬五千騎左右。
這下子原本就偏弱一些的正白旗還怎么壓制其他諸旗?
一路向著盛京方向去,黃臺吉便在路上盤算開了。
多爾袞和多鐸這兩個王八蛋掌控的正黃旗,還有阿敏那個王八蛋掌控著的鑲藍旗是不用想了,這三個家伙要是有一天不想著把自己給埋了那才叫怪事。
阿濟格的鑲黃旗也不用想。阿濟格和多爾袞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肯定也是向著多爾袞而不是自己。
岳托已經涼了,鑲紅旗現在歸了代善代管,估計也沒有什么指望。
現在唯有正藍旗的莽古爾泰和鑲白旗的杜度可以爭取一下,也是必須要爭取的。
這一番回到遼東,還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否則自己的汗位可就真當是不穩當了。
彼其娘之。
黃臺吉帶著滿肚子的郁悶回了遼東,遵化城中的崇禎皇帝更是郁悶的想要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