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原本就貪生怕死的張萬春最終也沒有因為黃臺吉這兩天對于自己的優待而產生什么士為知己者死的壯烈之心。
前邊能降了建奴,現在投降起來也是毫無壓力。
張成春再次投降了。
完顏晗卻是選擇了血戰到底,直到被人用長槍給捅穿了雙腿之后被俘。
完顏晗所帶領的一個牛錄,還有后來沖進來的接近兩千騎建奴,基本上都涼涼了。
尤其是在城門未關之時就被人看到了黃臺吉帶頭跑路,心中涼涼的建奴,差不多近半之數都選擇投降了事。
但是崇禎皇帝的心情卻很是糟糕。
都說鼻涕宋什么的,但是宋是被誰給滅了的?
宋朝當時有錢,任性,可以幾線作戰。如果不是吃虧在沒有戰馬這一點上,其實勝負什么的還真不好說。
就算是這樣兒,宋亡之后,在蒙古大汗親征的情況下,釣魚城還守了八年不曾陷落。
跟后世的抗戰時間一般的長短。
父親死了兒子上,兒子死了孫子上,一代代的人就這么拼了下去。
最后宋朝徹底涼涼了之后,釣魚城才以開城后不殺一人為條件投降。
明朝這倒霉蛋就更倒霉了。
與其說是被李自成或者建奴給滅掉的,還不如說是被投降后的明軍和東林黨的正人君子們聯手給滅掉的。
兩個讓人愛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漢人王朝最終間接的亡于漢人自己的手中。
這就讓人很惱火了。
而崇禎皇帝的眼前現在就有這么一號人物。
張萬春。
這個和后世的開國少將同名的家伙,職業也是一樣的軍人。
可是后世的少將張萬春為了國家和民族奉獻了一生。
剛勁勇武,精忠報國,身經百戰,戰功卓著這十六個字是對他最好的評價。
可是眼前的這個參將張萬春呢?
貪生怕死,見利忘義,無君無父,民族罪人這十六個字才是對他最好的評價。
崇禎皇帝的心情很糟糕,臉色也就很不好看。
現在的崇禎皇帝威勢日重,早就不再是那個需要靠面癱來拯救演技的小白黃帝了——朕高興了就是和風細雨,朕不開心了就是雷霆萬鈞。
像這種手握軍權財權人事權于一身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
一旦缺少了其中一項,基本上都是要受制于人,也就不得不玩些計謀一類的。
那樣兒還是皇帝么?
別的不說,光是幾場仗積累下來的大勝之威,就足以讓崇禎皇帝無視任何敢于跳脫的人了。
最明顯的例子,祖龍在時誰敢反?劉邦?項羽?還是張良韓信?
雖然說崇禎皇帝對比秦皇漢武來說肯定差的太遠,但是在明朝晚期這種比爛的時代,誰還能比他更強半分?
而崇禎皇帝現在那難看到極點的臉色,讓跪在地上的張萬春心中不停的打起了鼓。
萬萬沒想到,自己怕死投降了建奴,結果又落在了朝廷大軍的手里。
而且脾氣不怎么好,喜歡砍人頭筑京觀的崇禎皇帝還帶兵親征了。
崇禎皇帝望著跪地后就伏在地上無言的張萬春,輕笑道:“張大將軍還有何話要說?”
張萬春左思右想也沒有什么好的脫身之計來,只得顫聲道:“罪臣該死,求陛下看在罪求引建奴上鉤入城的份上饒過罪臣。”
崇禎皇帝卻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問道:“如此說來,張大將軍是假意投降建奴,身在曹營心在漢嘍?”
人在落水的時候,往往是抓住一根稻草便不會放手。
此時的張萬春也是如此。
為了活命,張萬春選擇了連自己都騙:“啟奏陛下,臣知陛下定然會派兵前來遵化解圍,這才假意投降了建奴,引建奴入彀。”
崇禎皇帝卻只是伸手指了指張萬春的身后道:“看看你身后何人。”
張萬春抖著身子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親兵統領張二成。
張萬春的臉色頓時死灰一片。
如果說剛才還能勉強騙一騙自己,那現在就是擺明了欺君了。
在自己和完顏晗入城之時,當時可是跟著自己的親兵好生火拼了一場的。
如果張二成也活了下來,那就是最好的人證了,任憑自己再如何的舌燦蓮花,只怕也是無用。
雙股之間一熱,張萬春便哀嚎道:“陛下開恩!陛下開恩!”
崇禎皇帝卻是揮了揮手,吩咐道:“讓他閉嘴。”
隨在崇禎皇帝身邊的朱剛走上前去,捏住張萬春的下巴左右一晃,便將之脫了臼,順手還塞了塊破布進去。
張萬春這下子算是徹底的閉嘴了。
崇禎皇帝卻又盯著張二成等人道:“爾等從賊之罪必不可免。然則有反正之舉,因此罪及本身,不涉家人,爾等可服?”
張二成等人原本就知道會有這么個下場,若不是為了家中的妻兒老小,只怕早已跟著張萬春一條道走到黑。
如今皇帝親至之后,只是自己死,家人卻能免罪,這也算是官方定論,已經是十足的意外之喜了,哪里還敢奢求更多?
崇禎皇帝見張二成等人皆是叩道不迭的認罪謝恩,便吩咐道:“將張二成等人傳首九遍后,許其頭顱歸葬。”
等到張二成等人被帶下去之后,崇禎皇帝才又將目光轉向了馬石和張安德。
這兩個家伙是敗逃回來的。
不同的是,張安德是打了敗仗之后逃到了遵化,馬石干脆是連打都沒打,算是棄關而逃的。
但是兩人還有一個相同點。
不管是馬石直接棄關而逃還是張安德打了敗仗之后逃跑,都是帶著百姓跑的。
雖然說百姓家中的糧食錢財什么的肯定要被建奴給禍禍了,但是起碼人保住了。
依大明律,向這種失土之責不用多想,百分之百是掉腦袋的事兒。
熊廷弼那個倒霉蛋之所以被人算計后涼涼,其主要原因也是在失土之責這四個字上。
但是崇禎皇帝畢竟是個穿越客,不是原本的那個蠢貨,如今卻有些犯難了。
若依大明律,這兩個人是死定了。
但是就沖著這兩人好歹是保護了一方百姓的行為,崇禎皇帝又舍不得就此把這兩個人給掛掉。
沉吟了半晌之后,崇禎皇帝才抓起匕首,割去了一截新長出來不久的頭發,開口道:“汝二人罪在失土,原本該死。
張安德雖然失土而逃,然則卻保了百姓不失,此其功。
馬石亦是失土有罪,然則起因卻是在張萬春身上,倒也怪不得你。
雖然你二人都是護佑百姓有功,朕亦原割發以代汝二人之罪,但是大明自有律法。
如今死罪雖免,活罪難逃。著張安德與馬石脊仗二十,削官為民。
你二人可服?”
能活命就行!
馬石和張安德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畢竟像熊廷弼那樣兒的大佬都因為失土之責這四個字唱了涼涼,自己兩個小小的參將又能算得上什么?
二人謝恩不止,崇禎皇帝卻又開口道:“馬愛卿的傷處可好些了?”
馬石強挺著道:“啟奏陛下,微臣無礙。”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后,又接著道:“你且先休養半月,半月之后便進了西廠,跟著魏忠賢辦差吧。”
等到馬石和張安德也被人帶下去之后,崇禎皇帝又將目光轉到了朱國彥的身上。
朱國彥這家伙也很不好處置。
雖然說他是替自己三屯營的百姓考慮,可是拒絕友軍入內的情況卻也是明擺著的。
斟酌了半晌之后,崇禎皇帝才開口道:“朱愛卿拒絕趙愛卿入駐三屯營,致使戰機延誤,建奴逃脫甚多,這便是過。
可是朱愛卿又率兵出戰,攔下了建奴兩千余騎,這便是功。
有過當罰,著脊杖三十;有功當賞,賜銀三千兩。朱愛卿以為如何?”
朱國彥拜道:“臣領旨,謝陛下恩典。”
如今這種挨打卻有銀子拿的局面,已經超出朱國彥想象之中最好的情況萬分了。
如果崇禎皇帝沒有御駕親征,如果黃臺吉那狗奴才沒有選擇從三屯營方向跑路,那自己拒絕趙率教率兵入三屯營協防倒也能說的過去。
只是誰又能想到黃臺吉那狗奴才偏偏就跑偏到了三屯營?
偏偏自己又兵力不足,如果趙率教麾下的四千精騎也在三屯營,那建奴可就不是留下兩千的事兒了,可能得留下五千都不止。
見朱國彥也是領旨謝恩,崇禎皇帝又開口道:“愛卿等都是為國效力,都是護佑大明的江山百姓,戰場之上能替自己擋住刀槍的,便是這些生生死死的兄弟。
朱愛卿之事,以通報形式遍發大明上下軍中,以后斷然不許再有這等事,記下么?”
在場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崇禎皇帝這話明顯就不是對著朱國彥一個人說的,而是敲打了在場的所有人。
軍人么,不爭強好勝,擔心被人搶的功勞的軍人還能算是軍人?難道非得是學著袁大都督分享同僚戰功的才叫軍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別說是大明上上下下了,哪怕是到了后世的蔣校長當政之時,互相敵視友軍,擔心友軍搶功的事兒也是屢見不鮮。
但是同樣兒的,互相敵視之下,自己有難的時候誰來救?
崇禎皇帝可沒少看那些神劇和“神劇”。
但是不管哪一種,“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這句話,卻是讓崇禎皇帝印象最為深刻的。
在自己有麻煩的時候要求友軍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可是自己平時真個把友軍當成兄弟了么?
對于這種情況,崇禎皇帝表示絕逼不能忍,以前的事兒自己沒辦法,以后得慢慢的把這些臭毛病給改過來。
等到在場所有人都是躬身應是之后,崇禎皇帝才把目光又轉回了張萬春身上。
冷笑一聲后,崇禎皇帝開口道:“現在呢?張大將軍還有甚么說的?”
此時卻是崇禎皇帝的惡趣味發作了。
原本前世之時,崇禎皇帝還小白過很長時間——小白到認為曲線救國也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后來接觸的多了才發現,什么曲線救國,都是狗屁。
敵人會因為你跪地求饒獻兒獻女就不侵略你了?
敵國會因為你老老實實的當孫子就不來殺你的百姓搶你的土地了?
狗屁的曲線救國!
那些不投降,選擇站著死的,就成了傻子?
華夏民族五千年前我們和埃及人一樣面對洪水;
四千年前我們和古巴比倫人一樣玩著青銅器;
三千年前和希臘人一樣思考哲學;
兩千年前和羅馬人一樣四處征戰。
幾千年過去,世界這張麻將桌了除了華夏民族,剩下的牌友都已經換了好幾圈。
靠的是什么?
靠的不是什么狗屁的曲線救國的滾著嘰歪患者,而是那些在民族危亡之際明明可以苛活卻選擇挺身而出的慷慨赴國難的“傻瓜”!
慫就是慫,投降主義就是投降主義,還他娘的非得扯的那么高大上,說什么曲線救國。
真當這是跟自己家媳婦過日子,把媳婦惹毛了之后想法子哄媳婦開心呢?
彼其娘之!
也正是因為心中的這股子憤青勁兒發作,崇禎皇帝才調戲起了大明版的滾著嘰歪患者張萬春。
崇禎皇帝話中的冷意,張萬春又不是個傻子,如何聽不出來?
兩股戰戰之間,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張萬春也算是看明白了。
哪怕是自己民再想出多少理由來,崇禎皇帝一樣能懟回去。
只是下一次挨懟,可能就不是馬石和張安德這種份量的了。
很有可能是蘇武,岳飛一類的。
心知自己絕無幸免之理的張萬春深深的喘了口氣,拜道:“罪臣罪該萬死,聽憑陛下發落。”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后才接著道:“既然你都說了自己罪該萬死了,那便凌遲罷。你全家老小會在黃泉路上陪你,愛卿不必感到孤寂。”
心死若喪的張萬春還想再說什么,崇禎皇帝卻是直接一擺手,命人把他帶了下去。
有罪的和功過參半的都處置過后,崇禎皇帝才把目光投向了趙率教和孫祖壽。
趙率教這個名字,崇禎皇帝有印象,好像是什么時候戰場疆場了,稱得上忠臣兩個字。
孫祖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崇禎皇帝就表示完全不知道了。
但是一個年過六十,滿頭銀發的老人散盡了家財來替自己懟建奴,這事兒可不是簡單的夸獎兩句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