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宏覺得自己的女兒可能是中邪了。
不過,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中邪了。這皇帝女婿不知道給她灌了什么藥,這傻丫頭滿腦子的就是什么璦琿以北歸遼王所有的念頭。
哪怕為此把整個錫伯族甚至于連自己這個當爹的都一起打包賣掉都沒有絲毫的猶豫——那便宜女婿把自己扔在這兒單獨和女兒說話,還不是為了讓女兒替他說好話,好忽悠老子留在關外替他賣命?
但是這一招對于自己來說基本上是無解的。
很明顯,現在留在關外的好處要比內附的好處大的多。
至于說以后自己有了外孫后封為遼王,再向北去,其實問題也不是很大。
就算是北邊比現在的遼東還要冷又能怎么著?
有了漢人的教授,屋子蓋了起來,現在的那種四面漏風的木屋就可以不要了——大不了冬天就往屋子里邊一躲,任他外面大風大雪的,自己熱上一壺酒,這小日子還不是美滋滋?
完顏宏心中暗自盤算不已,完顏玉卓可就有些著急了。
不過,幸好是入宮的時候長了,總算是長了幾個心眼——尤其是在崇禎皇帝耳提面命之下。
揮了揮手,完顏玉卓便命人抬過來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地形圖。
指了指璦琿所在的位置,以前更北方的位置,完顏玉卓道:“阿爹看這里,雖然璦琿這里也算是個苦寒之地,但是畢竟有江還有大湖,光是漁獲,估計都能養活十萬之眾了。
再加上還離海不遠,夏天還可以出海打魚,那魚曬干了拿到大明來換糧食,冬天的時候就不用擔心餓肚子。”
說完之后,完顏玉卓又是指了指地圖,接著道:“還有璦琿這里,陛下說這附近可是有金礦的,到時候也一并歸了遼王。”
金礦兩個字成了最后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完顏宏覺得這金礦雖然還不清楚具體在哪兒,有多少金子,而且也未必能弄在自己手里,但是在自己的外孫手里,自己也在他身邊的話,總比這金礦落在大明皇帝的手里要強的多吧?
人性本貪,完顏宏就很好的詮釋了這個概念。
在完顏宏向崇禎皇帝告辭回遼東的時候,留下了五千建奴的人頭,總算讓崇禎皇帝那個在太祖高皇帝陵前筑個京觀,讓朱元璋跟著樂呵樂呵的想法得以實現。
至于完顏宏帶走的,則是幾個墨家里面專門種地的一些學子,還有皇家學院里面正式劃分出來的農學院之中的幾個學子。
還有就是一些種子,別管什么亂七八糟的種子,只要是大明有的,基本上都帶了些過去,到時候在遼東種著看看。
最后就是一些刀劍之類的兵器,還有大量的鹽。
而且崇禎皇帝還承諾每個月都會弄一批鹽過去。只要自己的便宜老丈人不把鹽倒騰給建奴,剩下的都好說。
在崇禎皇帝看來,刀劍隨便他倒騰,鹽不行——完顏宏如果倒騰了鹽,那東廠賣鹽的事兒不就要黃鋪子了?
當然,為了這些人和種子,還有刀劍和鹽,完顏宏大手一揮,簽下了一份欠條——欠了足足有一萬顆建奴的人頭外加科爾沁的兩萬顆人頭。
也幸好這張欠條之上明確的規定了只要是建奴或者科爾沁的人頭就行,不分是不是青壯,也不分男女。
要不然的話,完顏宏覺得自己未必敢簽這么一張欠條。
建奴一個旗的兵力滿打滿算才兩萬六千人,自己大筆一揮就預定了一萬,還真把自己當成什么戰神了?
至于科爾沁就更完犢子了,如果是兩萬青壯,科爾泌甚至都可以宣告在草原上除名了。
到時候黃臺吉和奧巴臺吉不找自己玩命就謝天謝地了,至于什么倒騰刀劍的事兒肯定也就沒了指望。
反正完顏宏覺得自己沒那個能耐。
送走了完顏宏之后,崇禎皇帝自己也是暗自可惜了一番。
這董仲舒和劉野豬也太壞了,好好的百家你說罷就給罷了,弄的朕想找個農家的出來都找不到,最后只能從墨家里邊劃拉幾個湊數。
但是這事兒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就算是崇禎皇帝因為《我要做皇帝》之中提到過許行這么個專業種地的而心心念念的在宮中秘藏的資料之中翻了許久,翻出來的也都是些沒有用的資料。
“九流”之一的農家不受儒家待見!
得了,就這么一條,農家就算是涼涼了。
《孟子·滕文公上》之中“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就是孟子用來評價許行的。
而且,《孟子·滕文公上》還產生了那句著名的“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
當然,依著后世儒家那些家伙們城會玩的性子,只要好好翻一翻《孟子·滕文公上》就能發現其中真正讓孟子他老人家開噴的原因。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
許行這家伙不知道怎么忽悠的,反正陳相覺得跟著許行種地比學儒家學說更靠譜。
偏偏陳相還跟孟子說許行是個牛人。
這就把孟子給惹惱了。
堂堂的農家學說大佬,就此成為了“南蠻鴃舌之人”和“自楚之滕”。
化外蠻夷也!
這也就難怪為什么等到玩天人感應的董仲舒上位之后,農家學說立即就涼涼了。
對于這些穿越后翻資料才弄懂的玩意,崇禎皇帝心中只剩下了三個字,城會玩。
實在是儒家的這些大佬們太會玩了。
老董他老人家玩天人感應,講究的是我注春秋。
而同樣玩微言大義的同門師兄弟胡毋生就玩起了春秋注我。
總之城會玩。
但是不管是誰注誰,起碼崇禎皇帝想要弄幾個農家學子出來給自己打工,順便看看能不能解決小冰河欠收的指望是徹底落空了。
連人都他娘的找不到了,還解決個錘子!
遺憾萬分的崇禎皇帝覺得幸好自己穿越了,也幸好自己前世時也算得上是“博覽群書”,弄出了皇家學院這么個好玩意。
雖然是學的穿越回大唐的那個楚國公云燁故智。
農家沒有了是吧?
沒關系,墨家不是好歹給翻騰出來了么,從里邊挑幾個種地的,再把那個撿回來的陳足奇,還有幾個對于種地“有點兒研究”的西方蠻夷給弄到一起,組成個農學院不就成了?
本著有棗沒棗先打上兩竿子的崇禎皇帝覺得讓這些人慢慢研究唄。誰知道這些家伙會不會在研究什么種子一類玩意的時候發現點兒別的?
再一次可惜了一番之后,崇禎皇帝的眼光又投向了御案上的奏章。
鄭芝龍遞上來的奏章之中,明確表示了一頭鯨“其肉堆積如小山,雖不甚美味,然可飽食近百人”、“惟存儲不便,易臭。”
這就算是個好消息了。
此時的大海之中有多少鯨魚,這玩意誰也算不清楚。但是一條鯨魚的肉肯定可以讓很多人吃飽。
哪怕是達不到鄭芝龍奏章之中所說的“堆積如小山”那么夸張,可能味道比之“不甚美味”還要難吃幾倍,但是一條鯨魚的肉能讓幾十個人吃飽應該是沒問題的。
而且還得是大肚漢才行,要不然的話,一百來個人夠嗆能吃掉一頭鯨魚。
但是鄭芝龍提出的問題也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
魚好弄,但是除了風干之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的存儲辦法了。
而且在夏天的時候想要風干鯨魚肉,所需要的地方有多大不說,起碼得專門弄成陰涼的,不能潮濕的才行。
而海邊想要搭個棚子很容易,可是想要不潮濕可就麻煩的很了。
總不能再用火烤吧?
暗道一聲麻煩之后,崇禎皇帝此時無比懷念起了后世的那些真空包裝的好東西,比如醬牛肉,比如扒雞。
還有那些罐頭。尤其是帶魚罐頭,喝酒的時候整點兒,那味道當真不錯。
但是不學無術的崇禎皇帝好歹記住了一點,安裝罐頭用的薄鐵皮好像有什么講究,而且還要弄熟了之后不沾水還是怎么著來著,總之也是麻煩的很。
自覺著自己沒有楚國公那般逆天大腦的崇禎皇帝干脆對一直伺候著的王承恩吩咐道:“去工部找人看看,如何能讓這鯨魚肉保存一個月而不變質。
如果工部解決不了就去皇家學院,再不行就滿天下的張貼皇榜,凡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封縣子,賞千金。”
崇禎皇帝這也是發了狠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媳婦抓不住流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千金買馬骨。
反正意思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只要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好處有的是,別管誰來解決。
等到第一個替皇帝解決問題的人得到了好處,后邊就會有的是人想著給皇帝賣命。
想了想,崇禎皇帝又吩咐道:“傳曹化淳和許顯純過來。”
覺得自己已經快成了背黑鍋專業戶的曹化淳和許顯純進宮拜見了崇禎皇帝之后,崇禎皇帝就開門見山的問道:“鹽的事情怎么樣了?”
曹化淳和許顯純都是一臉懵逼的表情。
崇禎皇帝問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廣泛了。尤其是曹化淳手底下還有一幫子人專門干些缺德帶冒煙的事兒,這就更讓曹化淳摸不清楚崇禎皇帝到底問的是什么了。
崇禎皇帝暗罵自己也是個笨蛋,這么沒頭沒腦的問,換誰都得懵逼吧?
咳了一聲后,崇禎皇帝才對曹化淳問道:“加了料的鹽,現在都賣向哪里了?”
曹化淳想了想,躬身道:“回皇爺的話兒,那些鹽大概有一半是賣給了林丹汗那邊,剩下的則是賣給了建奴。”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后問道:“這兩邊現在都沒有什么動靜吧?”
曹化淳躬身道:“回皇爺,還都沒有什么動靜,主要是摻的量少,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會出什么問題。”
崇禎皇帝笑道:“那就好,安全第一嘛,畢竟是吃的東西,一定要注意。還有,不許賣給大明的百姓,記住了?”
曹化淳躬著身子回道:“是,奴婢記住了,不會有一粒鹽賣給大明的百姓。”
斟酌了一番后,曹化淳又接著道:“皇爺,林丹汗那邊對于那些酒的數量,還有鹽的數量要求多一些,您看?”
崇禎皇帝嗤笑道:“鹽隨便,酒沒有!物以稀為貴,就這么多。酒的量多了,那些蠻子不得要求降價?就往貴了賣,過段時間告訴他們糧食欠收,把價格提高一成。”
曹化淳暗嘆還是自己太年輕,或者說太要面皮了。
崇禎皇帝讓自己往草原上走私的酒,雖然打著御酒的名頭,里面也著實有些御酒在里面,可是更多的根本就是拿地瓜那玩意釀出來的!
地瓜的產量有多高?
自從崇禎皇帝意外的知道了有這么個玩意之后,京城附近的皇莊里面早就種的鋪天蓋地的。
哪怕是因為“看管不力”,不知道有多少是被百姓給偷偷挖走的,但是能用來釀酒的數量也是極多的。
甚至于讓草原上的蠻子們組團敞開了喝,能喝上幾個月。
而里面的御酒成分有多少呢?
如果不是為了讓味道好起來,不至于是地瓜酒那原本難以入口的味道而十斤摻半斤御酒,哪所是十斤地瓜酒里也摻不了一滴的御酒。
就這,崇禎皇帝還要求再減量后提價?
但是知道一些秘辛的曹化淳也知道產量確實是少了些。
不是真的少,而是很多酒都被拿去搞什么亂七八糟的實驗了。
比如說皇家學院那邊,現在對于這種地瓜酒,尤其是反復蒸餾之后的地瓜酒的需求量就很大。
一部分的用處在于投降的建奴身上。
投降的建奴有很多被送進了皇家學院成為什么實驗體,主要是驗證崇禎皇帝所說的酒能消毒一類的說法。
這部分的用處,除了崇禎皇帝自己和實驗的參與者,剩下的也就是自己和魏忠賢幾個大太監隱隱約約的知道一些了。
而另外一部分,則是徐光啟他們在拿這玩意燒著玩,看看拿這玩意當燃料和石碳相比哪個更好用。
所以這玩意的消耗量最近有些直線上升的趨勢,也就難怪崇禎皇帝會要求減量提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