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心里不舒坦的不光是南京的那些貨色。
崇禎皇帝基本上每一次都是伴隨著腥風血雨而行的。
比如草原上的京觀,陜西的官員,遵化的建奴。
如今輪到了從京師開始,到南京一路上的大小官員們,還有漕幫。
說起來漕幫,其實崇禎皇帝萬分感激楊廣那個貨。
那傻缺自己精力無限,就覺得全天下的人跟自己一樣都是力能抗鼎之輩,結果火急火燎的開挖大運河。
本來這么大的工程你要是慢慢挖,估計也沒啥事兒,可是壞就壞在這哥們兒太著急了一些。
你說那時候的技術,別說跟后世有著力能跨省的藍翔布魯佛萊學院的天朝相比了,就是跟崇禎皇帝手里的大明比起來估計也是多有不如。
不過也正因為楊廣這貨把自己作死了,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唐宋,也才有了如今的穿越者崇禎皇帝。
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講,不管是這貨弄出來大運河造福了后世,還是從其他的方面對比,崇禎皇帝都由衷的表示萬分感謝。
當然,崇禎皇帝感謝的是大運河,而不是漕幫。
成祖永樂皇帝自從定都京城之后,有事兒沒事兒的就想著帶兵上蒙古浪上一圈。
可是自古以來就有一句老話說的好啊,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永樂皇帝帶兵懟蒙元殘余的勢力,這是好事兒,可是需要的糧草也多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永樂大帝一合計,干脆,從衛所里邊兒弄個漕軍出來,這下子漕運運糧的問題不就解決了?
可是時間一間,這事兒就變了味兒了。
漕軍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少——足足十多萬人。
可是不管怎么說,漕軍也不是一線作戰部隊,待遇上面不可避免的要差了許多,而在運輸過程中又時常會出現翻船、槽米受潮、官吏盤剝等情況。
這下子漕軍就不干了,老子不是為國出力?憑什么就這么倒霉?
漕軍不樂意,想要造反是不敢的,畢竟永樂大帝那種兇威赫赫的猛人不死,誰也蹦不起來。
但是不敢蹦歸不敢蹦的,無聲的抗議還是該干的。
逃唄,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漕軍就這么著,跑路了。
而跑路了之后就形成了另外一種戶籍之外的百姓——逃戶。
這些人等于是沒有戶籍的,軍籍肯定是回不去了,農戶又不給上,怎么辦?
那就去當佃農一類的吧。
而佃家里面除了這些漕軍之外,還有的是因為各種原因把自己的地給賣了的,還有投效到秀才舉人名下的普通農戶。
這樣兒一來,甚至于連錦衣衛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這些漕軍及其后代了。
而明朝版的人口普查這種事兒,雖然崇禎皇帝已經計劃了很久,可是最終也沒有實施下去。
原因很簡單,現在真要搞人口普查,估計光統計就得好幾年的時間。
更不用提有很多是一家生了七八個孩子,有了老大之后,剩下的全叫老二。
反正就是想要真正的把人口普查清楚,簡直就是扯蛋,哪怕是有錦衣衛和東西廠這種強力特務機構的存在也是一樣。
但是不管怎么樣兒,這都不妨礙崇禎皇帝現在在順路的時候把目光盯向了漕運。
畢竟漕軍已經差不多完蛋了,可是這活該干的還是得干。
怎么干?地方官府花錢雇人來干——到了崇禎皇帝當家的時候,船工水手中已有一半多是來自于地方官府的雇傭。
其實這種情況都已經算是好的了。
最操蛋的是到了康麻子在位的時候,一只漕船上額定的10名水手中,除了一名負責人有軍籍外,剩下9個都是“臨時工”。
這些臨時工就組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漕幫,說是活力團體組織,做的卻是正當差事。
崇禎皇帝這時候還算是好的,畢竟還有半數是正規軍不是?
所以在崇禎皇帝的目光盯向了漕運的時候,駐節于南直隸淮安府的總督漕運兼提督軍務巡撫鳳陽等處兼管河道大臣張景泰就被傳到了崇禎皇帝所在的地方。
此時崇禎皇帝也不過是剛剛跑到了兗州府,離著南直隸,也就是南京還有好大一段路。
其實說起來,張景泰雖然名聲不顯,甚至于低調到了崇禎皇帝以前都沒怎么聽說過這個名字。
可是實際上,這人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佬——不僅管理跨數高官達三千多里的運河沿線,而各省的督糧道,都隸屬于漕運總督。
除此之外,這位大佬還管理地方行政事務,兼著廬鳳巡撫,管理鳳陽府、淮安府、揚州府、廬州府和徐州、和州和滁州三州。
就是這么牛的一個人物,居然在朝堂之上名聲不顯,說出來也是奇怪的很。
當然,對于這么個職位,崇禎皇帝以前是沒空,或者說沒有到非動不可的份上,崇禎皇帝也懶得去動。
如今卻是順路,本著摟草打兔子的精神,崇禎皇帝決定先整頓一番漕運再說。
不求這玩意能起多大的作用,起碼不能再扯蛋下去,直到以后再退化成康麻子年間的漕幫。
崇禎皇帝的兇名,張景泰又不是個傻子,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是現在南京那邊兒的具體消息還沒有傳過來,而崇禎皇帝派過來找自己的錦衣衛卻是已經在眼前,自己就算是一萬個不想去見崇禎皇帝,也依然是由不得自己了。
崇禎皇帝的指示是要求張景泰星夜兼程趕往兗州,而錦衣衛的那些個鷹犬也是那么執行的,根本就不管張景泰本身是文官出身。
所以在崇禎皇帝見到張景泰的時候,這家伙連走路的姿勢都變得很可笑——撇著兩條腿,就好像鴨子走路一般。
實在是馬上奔波,磨的蛋疼。
等到張景泰見禮之后,崇禎皇帝就淡淡的笑道:“張愛卿遠來辛苦。”
張景泰被崇禎皇帝的這句話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句話聽上去好像就是皇帝對于臣子的慰問而已,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了。
可是實際上崇禎皇帝語氣之中的冷意,或者說嘲諷之意,只要張景泰不是個傻子就能聽的出來。
可是偏偏崇禎皇帝還一臉的笑意。
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張景泰還是老老實實的躬身道:“此為臣子之本分,當不得辛苦。”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后接著道:“好,張愛卿既然還記得為人臣子的本分,那就好的多了。”
只是話音一轉,崇禎皇帝卻突然之間冷笑道:“來人,拖出去斬,傳首九邊!”
張景泰慌亂之中跪地喊道:“陛下,臣不知所犯何罪?無故斬臣,臣不服!”
崇禎皇帝卻是冷笑道:“不服?那么張愛卿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訓條也忘了是么?為人臣子的本分呢?”
老子就他娘的客氣兩句,沒想著玩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臣子本分啊!
張景泰一邊心中狂罵不已,一邊掙開前來拖自己的錦衣衛,跪地后喊道:“臣不服!陛下要殺臣子,總得有個理由?否則陛下與桀紂何異?”
崇禎皇帝揮了揮手,命錦衣衛退到一旁后才笑道:“那行,朕就讓你死的心服口服。朕來問你,現在漕軍有丁多少?”
張景泰道:“臣不服!漕軍逃戶自永樂年間已經有之,非微臣之責!臣自執掌漕運以來,尚未出錯,陛下以此斬臣,恐天下人非議!”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道:“行,這一條算你過了,那么朕再來問你,王象春跟你們商量的事兒,愛卿打算如何執行?”
聽到崇禎皇帝吐出來王象春這三個字,張景泰的心算是徹底的涼了。
張景泰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廠衛的鷹犬已經摸到了王象春的這一條線上。
此時的王象春正在濟南府新城縣,平日里堪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一般的大家閨秀都比不過。
若是按照后世的說法,這是一個真正的死宅男。
可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
王象春干了些什么事兒,張景泰自己心里清楚。
現在廠衛已經摸到了這條線下,再往下摸,估計就是真正的根子了。
如今崇禎皇帝要是以這一條來殺掉自己,那自己怎么辦?把其他人都給咬出來?還是自己死抗到底?
崇禎皇帝卻繼續冷笑道:“沒想到朕會不走水路罷?彼其娘之,朕要是走水路,這他娘的還不定怎么著呢!
朕今兒個就明擺著告訴你,朕之所以不走水路,就是給爾等舉旗的時間,只是朕著實沒想到爾等這般的無能膽小。
罷了罷了,今兒個你的人頭,就是給南京那些個混賬們一個借口,朕要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膽子來推翻朕這個桀紂之君。”
聽崇禎皇帝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張景泰突然之間想要求活了——這種情況下還跟皇帝死磕到底明顯是傻子才會干的事兒。
至于自己出賣了同黨?
他娘的,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都會各自飛,老子跟他們可是連夫妻都算不上!
打定主意之后,張景泰便慘嚎道:“臣愿意出首反正!求陛下從輕發落!”
崇禎皇帝心中暗罵一聲賤胚子之后,才揮手命等在張景泰身旁的錦衣衛退下,冷笑道:“說罷,朕聽著呢。”
張景泰見錦衣衛退下去了,便擺正了跪姿,叩首道:“啟奏陛下,是王象春,他命人來聯絡的罪臣,說是……”
只是后面的話,張景泰一時之間又不敢說了。
崇禎皇帝卻冷笑道:“無非是罵朕狗皇帝,或者是說朕堪比桀紂之君,無非也就是這么點兒出息,你接著說!”
張景泰自己不敢說的話被崇禎皇帝給說完了,當下便接著道:“陛下圣明。
王象春派人送了信給微臣,說是諸多黨人皆以為陛下行事狂悖,非明君之所為,故而……”
崇禎皇帝卻干脆冷笑道:“諸多黨人?不敢說了?朕替你說如何?地數星小尉遲李日宣,地然星混世魔王熊明遇,地劣星活閃婆南京工科給事中徐憲卿,地英星天目將陳必謙,天平星船火兒王允成,還有地陰星母大蟲顧錫疇那個笨蛋是罷?”
聽到崇禎皇帝直接把這些人都給指出來了,而且還以《東林點將錄》里面的稱呼來說明都有誰,張景泰的心干脆是一涼再涼,到最后則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自己就算是出賣這些人,比如像顧錫疇還有王允成兩個人就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如今崇禎皇帝都一一點出,比自己知道的還要詳細,這還怎么賣?
見張景泰無話可說了,崇禎皇帝才冷笑著道:“朕本來打算直接把你給宰了,然后逼著這些個混賬東西直接造反,可是你怎么就不知道個好賴呢?
罷了罷了,你死是死定了,但是你別怕,你的家人,還有你漕運衙門的諸多同僚也會陪著你,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的!”
崇禎皇帝一番話說完,張景泰暴怒道:“此罪臣一人之事,與家小何關?昏君!昏君!天下若是不反,才是沒了天理!”
崇禎皇帝卻是干脆起身,一腳將張景泰踹倒在地,罵道:“放你娘的屁!
你吃空餉喝兵血,以致于漕軍上下逃卒日多,你他娘的當朕不知道?天下形勢一片大好,就他娘的出了你們這樣兒的混賬來給朕搞風搞雨的?
真他娘的當朕是先皇那么好欺負呢?嗯?!朕問你,天啟元年的時候,廢了武職改由你們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來擔任漕運總督,這事兒是誰干的?
王八蛋,怎么不說話了?東林黨就他娘的出你們這些個混賬東西,一天天的爭權奪利是把好手,正經事兒屁事兒都干不了!
現在還有臉說朕是昏君?還他娘的天下不反沒天理?朕告訴你,天下反不反的那是以后的事兒,反正在天下反了之前,朕會先把你們給處理掉!”
崇禎皇帝一番話罵完之后,便揮手命錦衣衛把張景泰拖了出去,此時站在崇禎皇帝身后的方正化等人已經是一臉的黑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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