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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趕緊跑

  朱聿鍵并不是信口胡說。

  實際上,由于朱聿鍵是最早一個響應崇禎皇帝移封的藩王,也是出海最積極的藩王,所以很多事情上面,崇禎皇帝都對朱聿鍵有所優待。

  比如說行軍打仗的事兒,崇禎皇帝不僅在陜西的時候親自帶著朱聿鍵分析戰局,還特地讓巴特爾、劉興祚等人指點過朱聿鍵。

  在戰場之上,往往是那些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的人能活下來,而膽小怕死的往往是死的最快的那一波。

  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兒,就更不可能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兒。

  越是怕死,就越有可能早死,想要茍活下來,墨菲定律絕對會教他們做人。

  朱倬纮也知道朱聿鍵說的有道理,但是心中怎么著都是有點兒不爽。

  朱存機卻點了點頭,贊同的道:“王叔所言極是,畢竟刀槍無眼,若是怕了,便先自己怯了三分,有十成的力也只能使得出一成。”

  說完之后,朱存機又話風一轉:“只是我等也不需要親臨戰陣,只需要用好人就可以了。”

  朱聿鍵贊許的看了朱存機一眼,開口道:“存機說的不錯,我等藩王只要用對了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親自沖陣。就算是親自沖陣,左右也有衛士保護,又怎么會那般的危險?

  再者說了,你我既為宗室,所以有些時候,為國犧牲也由不得你我。”

  一句為國犧牲說出口,朱存機和朱倬纮的臉皮就是一抽抽。

  狗皇帝一句移封,自己三個就跑來了海上。

  之前遭了多少罪,損失了多少的金銀先不說,最起碼這小命都差點兒扔在海上。

  如果這還不算為國犧牲,難道就只有把命扔掉才算是為了犧牲了?

  反正朱存機和朱倬纮覺得小命挺金貴,這花花世界也挺好的,最起碼漂亮的小娘子有的是,就這么著把小命丟了不太合算。

  鄭芝龍也是這么想的。

  別看鄭芝龍剛才安慰朱聿鍵他們三個藩王的時候說的頭頭是道,好像真個就沒多大的事兒一樣,但是實際上呢?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龍吸水來之前,鄭芝龍就下令往南邊兒跑。

  實際上艦隊也完美的執行了這個指令,借著狂風一個勁兒的向南跑,最后跑到哪兒都他娘的不知道了。

  如果說正常情況下,借著航速計算,大概跑了多少也能算出來一些,可是這回坑就坑在不光是有風,還有浪,最后別說自己跑到哪里不清楚,連自己跑了多遠也算不出來了。

  最讓鄭芝龍頭疼的,則是水。

  自己帶的水摻一半海水是夠喝一段時間的,但是找不到陸地的話,這些水早晚都得被喝光。

  喝光了之后怎么辦?

  喝海水嗎?越喝死的越快。

  更操蛋的是,除了能靠著太陽辨認一下方向,整個大海四面看起來全他娘的一樣,哪邊是北?哪邊又是南?

  鄭芝龍甚至于懷疑自己這些人一直向著太陽所在的方向航行,會不會跑到南海觀世音菩薩住的紫竹島去。

  借著打撈被龍吸水給搞翻的尾艦時,鄭芝虎也從第二艘福船上來到了鄭芝龍所在的旗艦上面。

  而鄭芝虎問出的第一句話就讓鄭芝龍怒了:“大哥,咱們現在在哪兒?”

  斜視著鄭芝虎,鄭芝龍怒道:“你問我,我去問誰?這事兒你得去問問剛才的龍吸水,問問他把咱們給弄哪兒來了!”

  鄭芝虎雖然頭腦簡單,卻也沒蠢到家,當下便訕訕一笑,回道:“大哥莫惱,小弟這不也是心中著急么。”

  見鄭芝龍臉色好了些,鄭芝虎又問道:“大哥,咱們下面往哪里走?”

  鄭芝龍氣悶的哼了一聲道:“不知道!現在連在哪兒都弄不清楚,怎么走?反正咱們剛才是一路向南跑的,再回過頭去向西北便是了。”

  鄭芝虎好奇道:“咱們不應該直接向北然后去找補給么?”

  同樣從別的船上過來的鄭芝鳳笑道:“咱們要去的是印度,向北不就跑到了南洋諸番了?那有什么用?至于補給,這海上不有的是船?”

  聽到鄭芝鳳的這般說法,鄭芝虎就知道這家伙想要干什么了。

  現在自己兄弟們是大明水師,可以前可是正兒八經的海盜出身,在海上不打劫還能稱之為海盜?

  西方蠻子們往大明去的船那么多,隨便弄幾艘打劫一下再毀尸滅跡,誰知道是自己兄弟們干的?

  茫茫大海,能掩蓋掉一切不應該出現于人間的罪惡。

  覺得這事兒靠譜的鄭芝虎干脆應道:“那成,這事兒就由我去辦。”

  鄭芝龍哼了一聲道:“辦個屁吧你,現在先把尾艦上的兄弟們撈起來再說,能救多少是多少。”

  話是這么說,可是就連鄭芝龍自己都不抱多大的希望——這回龍吸水太他娘的兇殘了,現在連尾艦在哪兒都不知道,只能靠著海面上漂浮起來的漂浮物還有尸體來確認大概的位置。

  最后的結果其實跟鄭芝龍預料的差不多,整艘船都被拍到海里去的尾艦上根本就沒有活下來。

  一千一百二十名士卒加上三百名水手,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

  連尸首都只打撈到了幾百具,剩下的連影子都沒找到一個。

  其實打撈不打撈的,意義并不是很大。在海上不同于陸地,在陸地上找到了尸首,還可以火化后把骨灰帶回去。

  可是在海上呢?

  如果說一定要帶回去安葬的話,基本上都已經腐爛發臭,更容易滋生出瘟疫。

  所以說不管是從哪方面的原因考慮,這些尸首一樣是要再葬到大海里面去。

  除非不遠處就有陸地,能夠及時的火化。

  鄭芝龍想了想,還是算逑吧,就算自己一直向北航行,估計也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夠看到陸地。

  而這時候的天氣熱成死狗一般,這些兄弟們的尸首到時候還有一個能看的?

  等到太陽西行,已經快要沒入海平面的時候,整個海面都被染成了金色,看起來無比的壯闊。

  誰又能想到,在幾個時辰以前,這片海面上有一艘一千余人的大船沉沒,無一人生還?

  天地之威,乃至于斯,不可說,不可測,一念生,一念死。

  搜尋尾艦的手下也回來向鄭芝龍復命了,除了打撈上來七百六十九具尸首外,其他的一無所得。

  或者說還有些船的木板,剩下的就再也沒有了。

  一把將腦袋上頂著的頭盔摘下,鄭芝龍深深的嘆了口氣后吩咐道:“準備白帛,將兄弟們的尸首裹起來,本督去去就來。”

  這些兄弟們都是要海葬的,現在打撈上來,最后還是要沉入大海。

  只是這船上還有三個藩王,所以這葬禮,還需要向三位藩王請示一番。

  畢竟這些兄弟們也算是為了這三個藩王才死的。

  到了朱聿鍵所在的船艙之后,鄭芝龍就把事情簡單的跟朱聿鍵三人說了,然后才請示道:“如今這些兄弟們的尸首已經打撈了上來,該如何處置,還要請三位王爺示下。”

  如果說從爵位上來看,唐王朱聿鍵和秦王朱存機無疑才是最高的那兩個,至于慶王朱倬纮,雖然也是一字王,卻和唐王、慶王沒辦法比。

  可是唐王朱聿鍵的爵位既高,輩份又是秦王和慶王的王叔,所以三人之中,就是以唐王朱聿鍵為首。

  聽完鄭芝龍所說的話之后,朱聿鍵道:“這些將士們畢竟是為了國事,不知道能不能都打撈上來,帶回去再安葬?”

  鄭芝龍拱手道:“回稟王爺,如今天氣又熱,離著陸地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距離,實在是沒辦法帶回去安葬。另外那些找不到的兄弟們,也確實是找不到了。”

  朱聿鍵嗯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著鄭將軍的意思去辦罷,本王也去送送將士們。”

  朱聿鍵沒有直接去甲板上,反而是命小太監們準備好了筆墨,揮毫寫下了一篇祭文之后,才帶著朱存機和朱倬纮來到了甲板之上。

  此時旗艦甲板上的士卒們正忙著摘下這幾百具尸首上面的身份牌,同時再用白布將尸首裹起來。

  葬禮很簡單。

  沒有三牲祭祀,只有禮炮送行。九艘福船的弦窗打開,加在一起足足有二百余門火炮便依次響起。

  為英靈送行。

  然后就是簡單到甚至于可以說是簡陋卻不失鄭重的禮儀過后,將這七百六十九具尸首沉入大海。

  朱聿鍵打開祭文,連小太監都沒有用,自己就直接讀了起來:“維大明崇禎二年七月十五,大明海外先遣軍海上遇龍吸水而覆船一艘,將士一千四百人遇難,大明唐王朱聿鍵并秦王朱存機、慶王朱倬纮,及海軍諸將士共祭之于海上,曰:

  嗚呼!

  遠征海外,拓我疆土。蹕路襤褸,以啟海上。

  開國之業,其惟多艱。先遇狂風,罹之國難。

  大風泱泱,大潮滂滂。碧血千秋,懿范未央。

  骨化為鐵,豐碑為冢。激勵后昆,拓土開疆。

  南海風云,雨疾雷鳴,大明英魂,永鎮萬邦。

  懷者來歸,青山葳蕤,悼我英靈,懔懔懷霜。

  在天為干,在地為坤,永志不忘,民族昆侖。

  蒼天陰晦而垂淚,四海環顧而素然。

  今昭告英靈,胡不歸來兮?

  此心不泯,牲醴為儀,神其有知,鑒我心香。

  靈其不昧,來格來嘗。嗚呼哀哉,伏維尚饗!”

  一篇祭文念完,眼中已經含著淚的朱聿鍵將祭文湊在火把之上點燃,直接便投向了海中,喝道:“龍王爺!我大明將士的祭品可還可口嗎?!”

  鄭芝龍也跟著喝道:“英靈!歸來兮!英靈!歸來兮!”

  整個艦隊里面的人,除了海軍部隊是鄭芝龍麾下的南海艦隊士卒,剩下的,可都是朱聿鍵和已故的朱存樞,還有朱倬纮三個人在陜西招募而來的。

  一路從陜西到松江府,一路上整訓,一路上操練。

  若說是普通的后備民壯一類的百姓們還沒有處出來多少感情,可是這些準備真刀真槍上陣去拼殺的士卒們,朱聿鍵不敢說自己全部認識,卻也是大部分都有些印象。

  如今就這么的喂了魚,心中豈能不悲痛?

  朱聿鍵如此,其他那些平日里一起摸爬滾打廝混出來的感情,則更加的悲痛不已。

  鄭芝龍喊出了英靈歸來兮,其他的士卒們更是一起大喊了起來,一時之間,九艘福船上便整齊的響起來英靈歸來兮的喊聲。

  祭奠完了尾艦上面的士卒之后,天色已經徹底的陰暗了下來。海上航行,若是一艘船也就罷了,怎么著跑都不用太擔心。

  但是像這種九艘戰艦組成的艦隊可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不是后世,后世之時有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手段,天上有衛星,船與船之間也有各種定位系統,而大明有什么?

  火把。

  白天還能靠旗子來互相傳個訊什么的,晚上的時候除了靠著那么點兒微弱的火光來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剩下的基本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而兩艘大噸位又滿載的福船在晚上撞在一起會出現什么情況?

  反正鄭芝龍不敢冒這個險。

  擔心有風浪再來,鐵索連舟一類的搞法,鄭芝龍同樣也不敢搞,只能命人傳訊各艦停船落索,等天亮了之后再向北航行。

  只是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鄭芝龍一行的艦隊便向著北方而去。

  在海上,同一個地方遭遇到兩次龍吸水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鄭芝龍對于這一點還是心知肚明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向北方跑,早點兒找到一塊陸地。

  別管是找到一個國家,還是找到一個小島都行,先想辦法補充一下船上的淡水還有食物。

  雖然說兩艘裝載糧食、清水和兵器彈藥的福船沒受到多大的損失,但是整個艦隊卻是足足有幾千人。

  各個福船自己帶的食物僅夠一兩天之用,補給船上面撐死了也就是多支應個兩三天。

  等到這些東西都吃光了喝沒了,幾千人怎么辦?

  吃的還好說,畢竟是海上,魚這玩意有的是,怎么抓都行,也沒有人來找鄭芝龍他們收稅罰款什么的。

  可是淡水喝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別扯什么海外開國了,等死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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