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國子監監生打群架這種事兒,崇禎皇帝表示相當的遺憾,自己沒在場,錯過了一出好戲操刀子砍人跟看別人打架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操刀子砍人的時候想的是怎么把對方給砍死,看別人打架的時候擔心的是別濺到自己一身血。
當然,就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打架能打出血來這事兒,崇禎皇帝表示深深的懷疑。
孟慶元在向崇禎皇帝請罪之后,就表示國子監這回鬧出來大笑話,這種情況絕對不能姑息,要好好的收拾一番,最好開除上一批刺頭。
崇禎皇帝知道孟慶元這是在以退為進,畢竟參與開片事件的國子監監生人數有點兒多,差不多占了半個國子監的生員數量。
但是崇禎皇帝還是順了孟慶元的打算,開口道:“誰還沒個年少之時?好好訓誡一番也就是了,除名倒是不必。”
如果這些監生全部是儒學子弟,別說是一半的數量,就算是全部開除,崇禎皇帝也不在乎東林黨和復社多少人的腦袋都砍了,還在乎區區一些國子監的監生?
只是現在這些人里基本上是百家學說都有一些,全給開除出國子監去,就相當于把這些人給放養了,這就是崇禎皇帝不能接受的了。
在國子監里,好歹可以就近監視觀察,等于這些人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面,而逐出國子監,這些人會怎么樣?
春秋之時的各派學說野蠻生長,最后長歪的可不少,如果現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長歪一波,甚至于長出來某輪那種玩意兒,可就真能惡心死人了。
崇禎皇帝懶得打這個賭,不能打事情的走向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對于一個皇帝來說就是一種失敗。
孟慶元倒沒有想這么多,只要能把國子監的這些監生保下來就好,至于他們研究什么學說學問,那是他們的事兒,自己這個國子監祭酒的職責算是盡到了。
只是崇禎皇帝又開口道:“但是這些個混帳東西居然在國子監這種學問圣地公然毆斗,不可不罰,回頭國子監酌情給與一定的處罰再報與朕知。”
正心中暗喜的孟慶元聞言便是一陣頭疼。
這些監生是保下了,但是回頭的處罰肯定也輕不了,否則的話就沒辦法向崇禎皇帝交待了。
蛋疼無比的孟慶元應了后,又躬身道:“臣一定加強國子監眾監生的管束,定不會再出現這般情況。”
聽著孟慶元的保證,崇禎皇帝卻是輕笑道:“這些個混帳東西正值青春年少,又怎會輕易服人,越是管束,越是心中不服氣。
依朕之見,倒不如定期擇一定許這些學子辯論,只是再不許出現這些毆斗之事,如何?”
沒穿越之前,崇禎皇帝可是看過很多穿越歷史的的,尤其是《我要當皇帝》那本書,更是看了好幾回。
雖然看的是開心版,可是其中對于眾多學派的石渠閣辯論那一段卻記得比較清楚。
既然有穿越者的前輩這么玩過了,沒道理自己不能這么玩。
至于說大明沒有什么像石渠閣這種地方適合辯論,更沒有百家學派的眾多大佬出來參與,只有這些個辯論不過就喜歡以拳頭服人的監生們參與,那又有什么關系?
場地?
大明京城這么大的地方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地方?不提皇宮大內這種敏感的地方,宮外想要找個地方也是容易的很。
大佬?
現在除了儒家都找幾個大佬出來,剩下的學說能有人重新撿起來就已經是崇禎皇帝穿越十年的時間里苦心謀劃的結果了,還指望什么大佬?
更何況,這些個國子監監生的年齡都比較小,未來還有無限塑造的可能性,比思想已經固化了的大佬們可好忽悠的多了。
身為裁判,或者說身為下棋之人,崇禎皇帝有足夠多的機會向著這些家伙里面摻沙子。
至于宮中秘藏的某些學說孤本,崇禎皇帝心中已經打算很大方的開放給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們學習了。
當然,正本是不允許別人看的,但是派人謄抄的過程中加上幾句話的手抄版就可以大量的印制出來,然后提供給這些監生了。
而在這其中加什么話,不還是崇禎皇帝自己說了算?
正本,外面沒有,都是些皇室秘藏的孤本,副本里面根本就是隨著崇禎皇帝的心意去篡改。
至于說被人發現這種事兒,如果換成文人大臣們來謄抄還有可能出現這種可能,但是換成死太監們來操作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甚至于只要心夠狠,這些正本在謄抄完畢之后再一把火燒掉,就不會再有任何的后患了。
想必有很多太監愿意背著這個鍋去死。
想到太監,崇禎皇帝干脆道:“回頭國子監和禮部一起,尋個合適的地方出來,每月或者每季,再或者每半年舉行一次各學說辯論,回報報給朕知道便好。
另外,每次辯論,內閣和諸部都要派員到場旁聽,司禮監派人記錄下來。”
把孟慶元和溫體仁打發出宮之后,崇禎皇帝打算帶上王承恩和方正化等人去中官村瞧瞧。
現在宮里的死太監們也換了一茬了,像大名鼎鼎的九千歲魏忠賢,也已經把西廠督公的位置交給了馬石,自己則是回家養老了。
但是魏忠賢真正待在家里的時間不多,大部分的時間反而是呆在中官村那里,來回的走走看看,也不知道這死太監為什么那么喜歡中官村。
難道說太監當久了,已經從精神上也太監了?
可是不對啊,大明朝的太監們不帶把沒錯,可是很多都當的起一聲純爺們的稱呼,比讀書人硬氣多了。
轉念一想,崇禎皇帝還是放棄了去中官村逛一逛的想法,只是讓王承恩派人送去了一些賞賜就算了,自己則是喬裝打扮一番,再次出宮閑逛去了。
沒錯,這一次崇禎皇帝出宮就是打算閑逛的,什么妖蛾子的打算都沒有,只是無聊而已。
但是當崇禎皇帝到了常去的酒樓之后,卻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熟人。
一身土財主打扮的魏忠賢臉上貼著假胡子,一副慈眉善目的惡心模樣,也在酒樓上喝著小酒呢。
眼見崇禎皇帝上了二樓,魏忠賢驚的連杯子都沒有拿穩,酒水灑滿了胸前的假胡子還有衣服,可是魏忠賢連收拾的時間都沒有,匆忙間站起身來,躬身道:“公子爺大駕光臨,奴才有失遠迎,望公子爺恕罪!”
崇禎皇帝聞言,笑道:“你現在可是自由身了啊老魏,用不著再把以前那些禮節拿出來了。過來,陪公子爺喝兩杯。”
魏忠賢聞言,先是笑著向崇禎皇帝行了禮,接著連自己桌子上的酒菜也不顧了,直接伺候著崇禎皇帝落座,又忙不迭的喊小二過來,直讓崇禎皇帝暗笑不已。
難怪魏忠賢這狗東西都混到九千歲的高位上面,光是這對待主子的態度,就絕非一般人能比的上。
一通忙活之后,魏忠賢才小心翼翼的挨著凳子上坐了,小心的問道:“公子爺今兒個怎么有時間出來游玩?”
崇禎皇帝笑道:“行了行了,都說了你現在是個自由身,何必再把自己當個奴才一樣使喚著?”
魏忠賢陪笑道:“一日是公子爺的奴才,就終身是公子爺的奴才,為公子爺分憂,是奴才的本分,還望公子爺不要嫌棄。”
左右這酒樓上也沒有幾個人,離著自己的距離也比較遠一些,崇禎皇帝干脆道:“寶鈔能不能再發?”
魏忠賢被崇禎皇帝這句話嚇了一跳,顫聲道:“公子爺三思!寶鈔固然是好,可是這民間早就不認可了,再發出來也只是擾民之舉,此事急不得!”
崇禎皇帝笑道:“本公子也知道這個問題,這不是問你有沒有法子解決么?”
魏忠賢沒有蛋,但是這一刻他深刻的體會到了蛋疼的含義自己今兒個去中官村多好?何苦跑出來喝這什么小酒?是不是閑的?
心中一番糾結之后,魏忠賢干脆咬牙道:“公子爺,這民間不認寶鈔,還是寶鈔信用不夠之故,倒不如由朝堂上面的各位大人帶頭使用寶鈔,民間自然就能慢慢接受了?”
崇禎皇帝斜了一眼魏忠賢,問道:“你且仔細說說看?”
魏忠賢對于朝堂上的官員們實在是沒有半分的好感,哪怕是現在崇禎年間的官員對比天啟年間的官員早就已經是天壤之別了也是一樣看不順眼。
現在有機會給朝堂上的大臣們使絆子順便還能哄崇禎皇帝開心,魏忠賢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咬了咬牙之后,魏忠賢小心的道:“公子爺,朝堂大臣們的俸祿直接一半現銀一半寶鈔,由不得他們不認。
這些官老爺們得了寶鈔,必然不喜歡留在手中,會急著花出去,到時候收到寶鈔的便是這京城的商家和百姓。
依奴婢之見,倒不如在征收商稅之時動一動手腳,凡是使用銀子和銅錢的,一概加收火耗,使用寶鈔的則不收火耗。
這一進一出之間,商戶們必然分得清楚該收什么,不該收什么,時間長了,民間自然也就會重視這寶鈔了。”
崇禎皇帝突然感覺溫體仁和郭允厚什么的居然還沒有魏忠賢這個老東西看的長遠。
后世有本《漢風1276》里面可是已經這么玩過了,自己也不過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這種玩法,靠譜。
只是崇禎皇帝又開始擔心另外一件事:“那正德年間和之前發行的寶鈔呢?”
魏忠賢臉上慈眉善目的表情消失不見,反而帶上了幾分陰狠:“公子爺,正德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
民間的寶鈔沒多少了,自然不用理會。至于那些個手里握有大量寶鈔的,還當屬官員勛貴和一些大商人。
寶鈔之事關乎大明國計民生,正該報效陛下之時,難道這些人還敢找公子爺要什么說法不成?”
崇禎皇帝又問道:“若是朕打算把正德年以前的寶鈔都盡數兌換了呢?其中魚目混珠,只怕會冒出來很多的假寶鈔,又該如何?”
魏忠賢沉吟了半晌之后才冷聲道:“公子爺,民間寶鈔兌換其實并不多,這些年下來,損毀的寶鈔不計其數,剩下的估計有個幾千萬兩銀子便足夠了。
至于公子爺擔心的假鈔問題,只要著廠衛抓幾個敢混入假鈔的刁民嚴加處置,自然就不是什么問題。”
崇禎皇帝這下子總算是高興了,這一回出宮算是沒白來,若是沒碰到魏忠賢這個死太監,自己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這個好辦法呢。
至于溫體仁和郭允厚,崇禎皇帝其實并不太指望他們能想出這種招數來。
這兩個家伙不像是大唐初期的那些個文官一樣有著賊來我死便是的風骨,更沒有宋時文人玩經濟的高超手段。
雖然說也足以算是忠君報國的好臣子,可是時代的眼光還有本身所處的立場始終限制住了他們的想象力。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像魏忠賢一樣這么除了皇帝什么都不顧,他們所考慮的問題,也遠比魏忠賢考慮問題的時候更全面。
所以寶鈔這事兒在內閣和諸部里面就卡住了,一時半會兒的解決不掉。
隨著崇禎皇帝回了宮,慢慢的從宮中就開始流傳出了一股子妖風皇帝陛下打算發行崇禎寶鈔了。
雖然在天啟七年的時候崇禎皇帝就已經喊過這個口號,民間也因此而好生慌了一陣子,可是后來卻是不見動靜了。
如今卻隨著大明半月報這個進行喉舌的報刊的發行,證實了崇禎皇帝確實要把這事兒提上日程了。
人心惶惶。
朝廷上的大佬們倒還好一些,畢竟接收到了寶鈔也有辦法花出去店鋪收不收大人們手里的寶鈔?那些個佃戶和家奴敢不收寶鈔?
民間可就是哀鴻遍野了。
寶鈔這種東西自打洪武年間開始發行到正德年間廢止,基本上是處于一個不斷貶值的過程中。
也就是說,一貫面值的寶鈔,到最后可以就只剩下了幾十文的價值甚至于一文不值。
只是隨著第一批被寶鈔局印制出來的寶鈔發行,民間發現這個事情有點兒不對勁。